荒漠之眼：在宇宙与人心之间

吴砺

                               荒漠之眼：在宇宙与人心之间

                                                                    ——观看纪录片《阿塔卡玛之眼》

                         一

现代人类，

吃饱穿暖之后，

常常走上两条路：

一条是寻找战火，

一次杀戮，成千上万；

另一条，

是把目光投向遥远寂静的星空。

这部纪录片，

显然讲述的是

后者的故事。

一台机器，

每秒计算一千六百兆次，

才能将

六十六台天线接收到的讯号，

拼接成

一幅宇宙的图像——

在这十六公里的宽广之间，

ALMA——那座在天际张开的耳朵。

阿塔卡玛的高地，

五千米之上，

干燥得近乎残酷。

正因如此，

毫米与亚毫米波，

才能悄无声息地穿越空气，

不被水汽吞没，

仿佛光带来的秘密，

只愿被寂静聆听。

我想起

胡企铨老师曾对我说：

“这些高档仪器，

就是成年人玩的高级玩具。”

的确如此。

只是我这人，

天生讨厌使用设备，

就算学了一千遍，

下次还是用不来。

五千米的高原，

光是思考就已艰难。

接受采访更是挑战。

技术人员要带氧气工作——

可那里的景色，

真的令人屏息。

我有个奇怪的愿望——

希望ALMA能邀请普京来参观，

给他看看星系，

也许他就不会再去杀人了。

他自比彼得大帝，

可彼得除了打仗，

还跑去荷兰做学生，

学做木匠。

若彼得大帝今天重返尘世，

我敢说——

他一定会在ALMA待上一年，

拼命学习现代科学，

甚至都没空

再考虑什么疆土。

这世上，

值得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一个人若真心去学，

一辈子也不够用。

这不只是望远镜。

这是一扇窗，

打开我们对宇宙的想象，

也照见了我们自身。

                         二

这不仅是一部影片——

而是一段旅程，

镌刻在盐与岩的深处，

在荒漠低语，

群星低头的地方。

ALMA升起——

一座钢铁与寂静的圣殿，

矗立在五千米的高空之上，

远离人世的喧嚣，

空气稀薄，

思绪缓慢地流动，

如同迟到的星光。

机器低语，

犹如万亿个心智共鸣，

将宇宙的耳语

计算成我们敢于凝视的影像。

然而这不仅是科学——

更是渴望。

一只眼睛

向外张望，

却照见了

我们自身

更深的模样。

这部片不宣讲，

却发问——

我们在虚空中寻找什么？

是更高尚的目标？

还是一面

映照战争的镜子？

在这片高地，

不带敬畏，无法呼吸。

那些在世界尽头

搭建、倾听的人，

他们谈论的，

不是征服，

而是聆听。

每一道天线，

每一个讯号，

每一个不眠之夜——

都是一首祈祷，

用比地球更古老的频率

写成的诗句。

美，在这里极致简洁。

画面，

宛如预言般清澈。

每一帧，皆为沉思；

每一片寂静，

都是启示。

这不仅是天文学。

是蕴藏于数据中的诗意，

是一场

悄无声息的反抗——

对破坏的否定。

向外凝望，

正是向内凝望。

认识星辰，

便是追问

我们手中之火的方向。

而那只眼——

阿塔卡玛的眼睛——

从不眨动。

它等待，

它凝视，

它教会我们

如何再次去惊叹。

附：

阿塔卡玛之眼

吴砺

2025.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