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

乡愁 · 发表于 2021-4-1 09:32:33

　　生活条件好了，人们扔东西现象也多了。市场上东西“一次性的”多，还有网购的衣物，拿到快递拆开一看，不中意，有且只有“一面之缘”，转手进了垃圾桶。至于天暖了扔冬衣、天冷扔暖天用品更是屡见不鲜，扔是一举两得，既省去了洗、晒、收，又有了新衣穿，老古话：旧的不气（去），新的不来。买东西在网上“点”之即来，所以也扔之不惜。年轻人总叫嚣“钱不够花”，有多少银子轻轻地溜走了？

　　这样说或许被“喷”击，或许被嘲笑，也或许我们那个年代被贫穷“伤害”太深，做过长工、从抗日战斗到解放的父亲太过吝啬，教给我们就是“节俭、爱惜”。

　　那时用坏了东西没有随便扔的，总是修修补补再用，所以人们也没有多少闲日子。围在吃饭桌边的大板凳，若是脚撇坏了一个，会找师傅换上新脚。若板凳的脚与板凳面接触处松了，坐上去左右晃动，就自己动手砍一块小木箭子钉上，洋钉很金贵，木器用具多是榫卯手法制成。不塞上东西固定住，天暖穿衣少坐到那位置，有确比鬼坐在另一端身子一摇，这端坐的人腿子上肉就被夹了（自己坐着不注意晃了也享受同样待遇），生疼，有的都能夹紫。

　　双抢时节出汗太多，父亲嫌汗水里有盐分难乌衣服，为了省俭，他早早地买一块老布，做成偏长方形系在身上，遮挡后背的阳光带擦汗，父亲命名为“大手巾”。到了冬天，怕冷的父亲喜欢烘火坛，就是有把扭可以拎着走的那种（《红楼梦》里叫手炉，当然大户人家的做得精致，不像我们是民间的土师傅做的，有的都不圆），为了保温保暖，父亲就再搭上用旧的大手巾。有一次他把搭过火坛的大手巾用过后像往常一样就手挂到了壁子桩上，后来大手巾没有了，壁子还在——黑的，连壁子俺里的木桩都黑了，肯定是父亲挂在壁子上的大手巾搭在火坛上时已着火，年高的父亲嗅觉和视力都不好，没发觉。幸好没殃及其它。就是那块旧了的布，父亲都很心疼，当然后来没再发生过这事。

　　物质匮乏的同时也启迪了我们的智慧，爱动脑筋的小哥喜欢亲手制造玩具，用木头砍“老鼠”打，滚铁环，这些活儿都是上十个小伙伴在一起比拼着做的，谁的最好，谁的最快。为了速度，小哥把我们小时衣物上织的宽布带子剪下来，作抽老鼠的鞭子；家里洗澡的大澡盆箍（我们读枯）拣最大的那道下了哈来，作铁环。有一天晚上父亲洗澡，洗着洗着感觉水越来越少，澡没洗好盆先散了，父亲端来煤油灯把地上的板块一一收拾好，在地上摸了半天，摸不到那道箍，父亲才恍然大悟，被“陷害”了。一问小哥，起先还赖，只有他的动手能力对上符，父亲把那些木板送到木匠铺里找师傅重新箍了。这件事给父亲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后来每次洗澡拿澡盆时总要先看看箍可在，没有亮光看不到，也要把手摸摸。

　　爱创新的小哥做的不止这两个，还有链条枪，在家翻箱倒柜地找铁丝做枪身，想法子搞到链条，这里省去了N句，先是找父亲要钱买橡皮筋，后来觉得橡皮筋不经用，又太费钱，就用自行车内胆皮代替。小哥做起事来有一股韧劲，做就要把事做得像样点。他与小伙伴在一起比拼谁的链条枪最响，平时很难买到火药，小哥就拿锅台庙里的火柴代替，父亲要抽烟时找不到火柴，急得车乌车（那时打火机未露脸），要么只剩了“潜山火柴”的外皮。父亲很生气，把火柴放到了牌坊顶靠近烟囱的地方，都被小哥拿走，父亲买回火柴只有东躲西藏，数根数放在灶庙里。即便这样，父亲从来没有发火把小哥的链条枪没收或扔掉，他的小伙伴中有家长把链条枪甩到了大塘中俺腰，天冷，只有眼巴巴地泪流。父亲这样“娇惯”着他的孩子们，再大的冤屈自己默默忍受。不说小哥精心制作的链条枪，就是我抓子拣的稍微大点的石头子儿和跳房子的螺蛳壳、瓦片，常常带回家，那时家里可收藏东西的私人空间狭小，我顺手塞在父亲睡觉的床边稻草上，没放得稳妥，不防备的父亲坐到了石头上，矼了，父亲生气地把它们扔到了壁子边上。有时我们耍腻了的小东西就随便丢弃，父亲知道是我们玩过的看到会捡起来收藏好，等我们想起来又要时，父亲就会拿给我们。

　　一粒火药比小指甲盖还小，但响声比火柴头威猛得多，那时邻村开小店的人很善解人意，理解钱难搞，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只在过年时卖，平时就是有他们也收起来，绝不出售，晓得到时不知贵贱的孩子们会偷拿家里的鸡蛋换这些没用的东西，断绝了孩子们的念头，卖的都是生活日用品。年边上小哥就紧追父亲要钱买火药，在我当面父亲回绝小哥，怕我也搭里找他要钱。父亲的战略战术。过年给压岁钱时，父亲不是在我们当面给，而是一个一个地给，我根本没见过他给二哥和小哥的压岁钱数，他给的都是过年买红纸叫人写门对子剩下的边脚料，把压岁钱裹得紧紧的，红纸面积比钱大，有一次他居然把五角钱换成五个一毛的包给我，让我捏起来鼓鼓的，包紧了又看不到里面，还告诉我个规矩：压岁钱不能过年晚上拆看，要留到正月十五完年后才能用。时间长了，就忘了这事，没得跟他老人家争多争少了。

　　现在多是独生子女家庭，几个人伺候一个人还叫苦不迭，想想父亲除了家里家外地劳动和操持，还要一个人抵挡多个人的刁难，我们的无知和挑衅，想着想着很好笑，笑着笑着，两眼湿润了。

　　家用器物我们从小舍不得扔，不仅是敝帚自珍，还有它们与我们一起度过的岁月，饱含着生活的滋味，培养了我们最初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