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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笛荡幽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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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4 09:10: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笛荡幽谷》(二)



附《笛荡幽谷: 1903-1910年一位苏黎世工程师亲历的滇越铁路》摘录:

从黑格尔以来,传统中国长期被欧洲中心主义者视为一个“停滞的帝国“。这一观念出现几十年之后,国人终于认识到,中国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深刻变革。清同治十一年 I 1872l,李鸿章在《复议制造轮船未可裁撤折》中说:“臣窃惟欧洲诸国,百十年来,由 印度而南洋,由南洋而中国,闯入边界腹地,凡前史所未载,亘古所未通,无不款关而求互市。我皇上如天之度,概与立约通商,以牢笼之,合地球东西南朔九万里之遥,胥聚于中国,此三千余年一大变局也。”光绪元年 I 1875年),李氏又在《因台湾事变筹画海防折》中说:“历代备边,多在西北。其强弱之势,主客之形,皆适相埒,且犹有中外界限。今则东南海疆万余里,各国通商传教,来往自如,麇集京师及各省腹地,阳托和好之名,阴怀吞噬之计,一国生事,数国构煽,实为数千年未有之变局。”李鸿章对世界和中国的这种认识还在多个场合说过。当时的中国,一下子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天下,迅速跌进五大洋、四大洲之中的世界,甚至只是亚洲东部一个落后的大国。

这数千年未有的大变局,就是以工业革命为主导的近代化及现代化,而中国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的这一近代化及现代化过程,至今仍在进行之中。

百年间,一些中外人士行走在中国这片古老而又在变动的土地上。行走者中,既有外国的传教土、外交官、探险家,更有中国的文人、学者、科学家、商人、军人,甚至有家庭妇女。他们的游记、札记、考察报告、探险实录等,见证并记录了其自身行走的经历和中国近代化及现代化的过程。当时写下这些文字的人虽身份各异、目的不同,但每一部作品记录的都是作者个人的观察与体验,也记载了他们的所思所想和个性特征。而不同的作品拼合起来,则在横向空间上似画卷一般展现了中国各地的风土人情和社会面貌,而在纵向的时间上则有如电影一样显示了中国在不同历史时期社会变迁的细节与大势。在他们笔下,中国不再是故纸堆中的陈旧记忆,而是活生生展开的现实景象。

把历史还原到现场和实际生活,这大概是每一个想了解历史的人的最大愿望。我们从这些作者在中国的行走、体验之中看到了一种活态的中国历史,它们明显区别于以往的正史和官方档案之类的文献资料所记录的静态中国历史,而且,人生的丰富性、视角的差异性及社会的多元性,也尽在其中了。

德国学者赫尔德所倡导的“同情之理解”,作为一种历史研究方法,在中国学者中以陈寅恪等用得最深也最好。如今,我们把这些中外作者的各类作品作为历史文本来阅读、感受和研究,通过这些文本去体验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的行走、见闻与思考,这也是一种“同情之理解”的实践。今天的人们可以从中感受这些作者所体验的中国社会,从而更具体、更深刻地观察了解中国近代化及现代化进程的艰辛与经验。

将中国放在整个世界大格局中来看,这一百多年的历史,大致就是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地走向世界和走向现代的过程。鉴往才能识今和知来,但由于过去的观念、方法、习惯和经验等因素,有意无意地遮蔽和塑造了我们对于这段历史的认识与解释,因此,云南人民出版社推出的这套“行走中国”大型丛书,是在回头观看百年中国之动静,是在体会“我看人看我”的经验,其实质则是向前进,走向永恒的未来。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历史的洪流和时代的浪潮虽然可能会被拖延,却不可能永远被遮挡。司马相如曾说:“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人之所异也。”李鸿章有言:“处数千年未有之奇局,自应建数千年未有之奇业。”这两句话的时间相差2000 年,表达的却是同一种心声,谨抄录于此,作为我们对国家和时代的期许。

是为序。

2015 5

P’2

本书记录了自1898 年开始,由“法国印度支那铁路建筑公司”承建的滇越铁路线从老街到今天的中国昆明段的建设情况。书中文章来自参与建设的瑞士工程师奧托·麦斯特尔1903 年至1910 年期间的原始资料。它见证了一个历史性的奇迹,一个由法国人、瑞士人、意大利人和中国人等不同的民族,通过合作而共同创造的,最终登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奇迹。

当我第一次看到麦斯特尔家族保留下来的大量的照片、日记和信件时,我惊讶于工程的庞大及公司的整个组织结构。整条铁路长465公里,有155 条隧道和107座桥,铁路修建在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中,并且至今铁路仍可以以最初的状态运行。

奥托·麦斯特尔于1896 年毕业于瑞士联邦工学院 I今天的苏黎世联邦工学院)的土木工程系。他与另一位设计埃菲尔铁塔基础图纸的瑞土工程师茅利斯。科和林( Maurice Koechlin)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在滇越铁路线上大量的桥梁建设中,很多地方借鉴了埃菲尔铁塔的设计理念,尤其是人字桥。这座桥因为它的形状酷似中文的“人”字而得名,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在中国享有盛誉。人字桥以它的独创性和优雅简洁的结构,令人感受到19世纪末期源自瑞士联邦理工大学的设计理念。

本书不仅提供了有关这项了不起的建筑工程的文献资料,而且从奥托·麦斯特尔的日记中展现了生动而又真实的生活。他的叙述得以令人一窥当时人们在中国和瑞士的生活状况。P’’2

这个多年前发端于瑞士,至今还在生长中的故事打一开头,就跟百多年前问世未久的铁路、桥梁、火车,跟那些古老、笨重却轰然有声的过往难解难分——

16岁那年的一天,瑞士女孩儿希尔维亚·麦斯特尔坐在从老家开往苏黎世的火车上,头一次听父亲弗莱迪,麦斯特尔说起,爷爷奧托·麦斯特尔留下过一些遗物。那天的天气,希尔维亚已记不大清了,反正是在离开南阿尔卑斯山美丽的湖滨城市卢加诺,乘车前往苏黎世设计学院求学的路上,车声隆隆,四野铿锵。希尔维亚正幻想着未来,父亲弗莱迪却选择在那段旅途上讲起过往,不知缘由何在?是突然想起,以纷繁往事聊减旅途寂寞,还是看着孩子已然长大,又恰在火车上,突然想起了什么?

希尔维亚隐约听说,以前,家里收到过两个旧箱子,寄自中国上海,甚至,母亲还在家里洗刷过一张虎皮,毛色斑斓,风姿威武,据说来自中国多山的云南。可惜希尔维亚那时太小,除了看过爷爷几幅照片,余则几无印象——照片单薄的平面影像,哪能传达百年前一个人飘忽不定却又葱郁盎然的生命气息-1937 年,奥托。麦斯特尔在上海去世,希尔维亚1944 年才生。但那事就像那对箱子和虎皮一样,让希尔维亚难以忘怀:遥远的东方,对她全然是个谜,巨大,却恍惚,而爷爷,竟曾生活在那云一般的谜中I 当那个谜将这个家族的名字幻化成一片云彩从东方飘回来时,她已无从辨认。但,即便无法确知那名字的意义,也无法了然那名字掩藏的历史,内心深处,那谜倒一直吸引着她,让她渴望去探访那个遥远的国度。有段时间,在东方待过的爷爷,居然成了希尔维亚一个无法描述的梦幻。闲暇时她总会想起爷爷。她似乎觉着她必与那件事有关,但除了生命,究竟会怎样相关,一时却无法得知。

多年后希尔维亚已年过六旬,父亲过世,母亲九十多岁,已患上了老年痴呆症,某天竟突然把那两个老箱子扔进了垃圾站,嘟哝着说好几十年了,留着占地方,也没什么用。希尔维亚那时再次想起了那次火车旅行。这时的希尔维亚,早已不是那个入世未深的如花少女,而是个小有成就的艺术家了。她和妹妹乌尔苏拉,麦斯特尔·卡迪没理会母亲的唠叨,事实上那几乎咸了一个适时且必要的提醒——爷爷留下的那两个大箱子居然还在!她们既没犹豫,也没告诉母亲,悄悄把两个箱子搬了回来,妥当 收好l一难道,越过千 山万水从上海寄回来的两个大箱子,会无缘无故、一文不值吗?即便作为一个遥远的念想,那也是该留下的。

一百年时光倏忽逝去,那或是个凭证?

许久之后,麦斯特尔姐妹打开那两个大箱子检视里面的物品时,竟惊呆了:除了老麦斯特尔20世纪初从中国写给所供职的苏尔寿公司的简报,一些非常专业的技术性文字,还有他的三本日记、明信片、报纸简报、文件、通信证、学习和工作证明,写给瑞士家人、朋友的大约五百封信,及他拍摄的874 幅银版玻璃底片和1000 幅照片,涉及老麦斯特尔1903-1910 年作为一个土木建筑工程师,参与修建当时被称为堪与苏伊土运河、巴拿马运河媲美的世界第三大工程之滇越铁路的那段经历,及他后来在上海度过的十多年时光。如乌尔苏拉,麦斯特尔·卡迪在《奧托·麦斯特尔,远东的魅力——一个冒险家的生平介绍》一文中所说,“他没有遗漏任何值得注意的事情,所有事情都被不间断地记录下来”了!

百年一日。原来,世上诸多事体,乍看似突如其来,暗中却牵连有致,稍一追溯,尽皆渊源辽远,背景深厚。对于希尔维亚,早年那个闪烁混沌的谜,骤然开始解密。那是一段令人兴奋却又艰难的时光:时间久远,纸页粘连,字迹漫漶,老麦斯特尔惯用的古老花体字,不少她们已无法辨认,只能且认且辨,且读且录。经一段时间苦心整理,希尔维亚与她的伴侣格奥尔格。霍赫和妹妹一起,先是将老麦斯特尔留下的所有资料做了数字化处理,以期长期保存——老麦斯特尔做梦也难想到,百年后的世界已如此陌生,他在酷热滇南随手留下的文字和图片,居然要借由两个孙女之手,经历一次他闻所未闻的现代科技冒险;然后,希尔维亚姐妹又从中精选出部分文字和照片,编成《飘荡在峡谷间的笛声》一书 I以下简称《笛声》l,由苏黎世利马特出版社正式出版。该书编辑鲍尔·胡格撰文对奥托·麦斯特尔的文字做了简介,而为该书作序的托马斯。瓦格纳先生,则曾多年担任瑞中友好协会会长、前苏黎世市长、昆明市荣誉市民。到过中国昆明的瓦格纳先生建议希尔维亚带着她爷爷的遗物和照片,到苏黎世的友好城市昆明办个展览,说如果《笛声》一书若能译成中文在中国出版,那就更好……

那显见是个好主意!希尔维亚决定先去做番探访。几经张罗,2012年,希尔维亚和她的伴侣霍赫动身前往中国云南,去拜访她爷爷修建过的铁路与火车——那是多年的梦想,而梦想从来美丽,甚至近乎浪漫。P’’’3

20世纪90 年代我去南欧,途经苏黎世转机,  “趁着天色未晦,我还来得及从空中拜访一下苏黎世——自从几年前它和我居住的那座城市结成了友好城市,这个名字已在当地家喻户晓,而直到那时,我才能一睹它的芳容。让我惊讶的是,与其说我看到的是一座城市,不如说是一片森林,它的四周涌动着大海一般的绿色波涛,城中树林成片,以至看上去它似乎只有很少几幢房屋。难怪马克·吐温就说,瑞土是一个巨大的、凹凸不平的土石块,其上薄薄地盖了一层青草。我看到的那层苏黎世的、当然也是瑞士的‘青草,真是够薄的,薄得只有十来米厚,它就是那片森林”。这回,却是在中国,结识了两位地道的瑞士人。机缘这东西,想想真是好玩!正是在那里,经王锦翻译,我才得知本文开头说到的那段往事,以及希尔维亚和她妹妹所做的一切,并怀着一份对中国的梦想,连续四次前往云南。相仁匕干国人动不动就毁弃一切,及当今十分欠缺的“档案意识”,这一点,还真设法不叫人钦佩。P’’’10

旅行中大部分是乘火车,有的路段还要乘坐牛车或者骑马,从洪都拉斯到巴拿马则是乘一艘旧船。奥托·麦斯特尔在其日记中描述了途中繁茂的、多样的植被以及他从墨西哥城所在的高原一直到海边沿途观察到的景象:

“下午 4点我们到达了美丽的科利马,这里地势已经相当高了。我们将在此地过夜。这里的景观秀丽,太阳下山了,在城市公园的后面,棕榈树和芒果树之间夹杂着开满火红的花朵的‘火树’。整个景象就像是一处不为人知的童话世界。”

最后离开墨西哥的旅程也并不容易:

“我从2.先生那里得知,没有通行证我既不能离开墨西哥,也无法进入危地马拉,我信心满满地拿出我那花费了二十法郎在旧金山办理的通行证,换来的却只是一抺同情的微笑及我随后得知这个通行证一文不值时的愤怒。只有驻危地马拉当 地的领事签署的通行证才有效,因为他们也要挣钱生活。这都是什么事呀!那也就别无选择只能去找领事啦!在一间铺有地板的房间里我们见到了穿着衬衣和裤子,坐在摇椅望抽着雪茄的领事先生。他彬彬有礼、平易近人,要价也还算公道,只要一比索。现在只要再去警察办公室,在通行证上盖个章就大功告成了(见附件)。”

在两个月的时间内奥托·麦斯特尔持续不断地遭受到了来自昆虫的袭扰,尤其是蚊子。在抵达巴拿马时,他惊讶地发现运河所在的地区居然奇迹般地没有蚊子。原来美国人在排水的时候使用了著名的滴滴涕,这样工程得以顺利实施。整个工程建设期间有成千上万的工人死去,据称高达两万五千多人。其中的大部分死于由蚊子传播的黄热病和疟疾。工地上到处都是急匆匆工作着的人们,拼命地把工程进度向前赶,以便使运河能够提前通航;运河正式开通的时间应该是1914 8月,即奥托,麦斯特尔离开此地一个月以后。

7月初他成功登上了前往英国的船,然后从那里出发到瑞士,他在瑞士待了几个月,然后走另一个方向,回到日本。根据他1915 年写的信可以得知,他在当年的1月份回到神户,也就是说,在八个月的时间里他正好绕地球旅行了一圈。P013

但是实际情况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工程开工不久就遇到了巨大的困难。从一开始就令施工工作难以为继的是在线路海拔较低的部分,即人口稀少,不利于健康的地区劳工的短缺。

猎人和农民作为土著居民居住在半山腰或高原上的村寨申。这些村庄所在的位置空气好些,气候也更舒适些。


吴砺

202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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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砺,桐城人,生于1963年,1979年就读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1997年曾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任访问学者,其后在硅谷工作。回国后一直在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已申请了五百多项国内外专利,并于2004年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过第一本散文集《西海岸之》。2011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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