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父辈足迹

乡愁

　　父亲年届天命，我出世，家中排行老六，俗称“小老窝子”，等我长大，父亲已是名副其实的“老爸”。父亲在家呆不住，喜欢走亲访友，对他有点陌生感 。
　　渐渐地晓得点事向后，听到别人喊父亲“小老爷”（父亲排行老小），我很迷惑，家里穷得饭都难吃饱，怎么会是“老爷”？人家说反话吧。后来又见父亲到十里外的乡政府参加党员学习会议，那时开党员会可加餐，有大脸盆装着的红烧肉，父亲食量一直不小，称可以“杀馋”，父亲也曾带大哥去“杀馋”，那是只许吃不许带的。
　　父亲有一个习惯，暑热季来临之前，他总要去城关买几块秋石放在家里。双抢时节，用碗装着，秋石不急不慢地融化，然后冲上开水畅饮。父亲也建议我们喝，说可以解暑。我那时挑食，先要问什么做的。父亲说：有盐，有人尿……听到这里我嘴一撇，头一扭，作呕吐状，父亲哈哈大笑，笑得双肩颤动。那时我对形似罐头瓶里装的梨状的秋石有了印象，也有了抵触。后来，在小伙伴家耍，留意他们家，没有看到过秋石。

　　这让我很奇怪，还有不解的事。从小我就喜欢听父亲讲往事，当我问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时，他开口就是“民国……年”，这时 我的两只小眼睛朝天上望着，“民国”是什么情况？父亲也会说起他小时有趣的事，他曾见过富贵人家办丧事，请和尚道士做“水陆道场”，要做七七四十九天，特别好看。我再问怎么个“好看”，他又说就是“热闹”，无其它的表述了。我着急地说：你怎么看到的都说不出来呢？父亲说：我又没念书，不认识字。我无语了。
　　从此，也意识到我的父亲与别人的父亲不同。慢慢地听明白了父亲的故事，父亲是称得上“老爷”的，祖上确实“阔过”。只是到了清代末期，人们思想麻痹，生活颓废，再加上鸦片的侵入，祖父和两位伯父用稻箩挑银元，“交给”了烟馆和赌场，无度地挥霍和无度的生活，祖父和伯父们都早早地离世了。他们去世时家产已耗尽，祖父由一块门板抬出下葬的，而伯父只有稻草裹尸了。父亲在五岁时就与祖母相依为命，好在祖母的娘家——唐湾镇冯唐氏，还是家业兴旺，奶奶就带着年幼的父亲投奔曾外祖父。在二三十里的山道上，小脚的奶奶带着“不识愁滋味”的父亲，跋山涉水，何等凄凉！在曾外祖父家的日子烙印在父亲心中，眷念。
　　后来，父亲跟我说，幸亏那时我家衰败了，要不然解放后也被充公了。我无语。今年初春去唐湾看望了曾外祖父家的老房子，曾做过黄甲区公所，保存尚好，有部分房子在修葺中，幸甚！

　　父亲十岁边上，寄人篱下的奶奶也撒手西去。父亲无依无靠，到地主家做长工，吃住有了着落。虚岁十七岁（1939年）那年，父亲被抓丁，随部队抗日，后与解放军交战。1947年4月在费县，连长带领他们起义，加入解放军。父亲参加了解放战争三大战役中的淮海战役和渡江战役，在淮海战役中父亲受了伤；父亲一直珍藏着“渡江战役”纪念章。
　　国内甫定，朝鲜告急，父亲的不少战友去了朝鲜，因为受过伤，父亲留下来“剿匪”。1952年退伍到家乡，父亲先分到食品厂，在城关；母亲说照顾不到家，父亲又去了离家最近的“桐城县砖瓦厂”。后来，父亲回忆这段历史，庆幸自己不识字，不然退伍安置时，他是要做大官的，逃不过“右派”的劫难。我无语。或许是经历了多灾多难的父亲对祥和生活的向往。
　　父亲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走路特别快，即使在古稀之年，年轻人也很难跟上他的步伐。父亲不识字，他只有简单粗糙的话教育我们：人要做好人，鬼要做好鬼；做鸡要挠挠，做猪要拱拱。那时我们是懂父亲真正涵义的，但我们总喜欢跟父亲“对着干”，搬驳父亲：是鬼了，怎么做“好鬼” ？猪要是勤快了，老是“拱”，会把猪圈拱坏的。父亲的话语噎住了。

　　讲部队故事时，父亲最开心。父亲是侦察兵，带两把枪。在两支不同的部队，无论是装备还是后勤，天壤之别。记忆犹新的是那次受伤手术后，父亲一口气吃了近二十个羊肉馅的大包子（只有伤员才有此待遇），把医务人员都吓傻了，他跟我说起时还余味犹存。部队里，父亲也学认了一些字，但都忘了。幸好有连长给他刻了私章，遇事方便点；班长替他写了“入党志愿书”。平时，他们自己补衣，缝布袜子，父亲缝的袜子很好穿，战友们都争抢他的，这时父亲的得意、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可惜，其时少不更事，还有许多故事未问，或是二十多年前，父亲对有的事还是谨慎地说。父亲未受过正规教育，不知道“发展”和“进步”的概念，只知道对党对国家要忠诚；做人要忠厚，勤俭持家。在枪林弹雨中奔跑过来的父辈，以及千千万万的志士仁人，时代赋予了使命，担当；青春奉献于国家，无悔。现在期盼知道父辈的革命历程——了解他们曾经过的峥嵘岁月；留住我们不能忘记的革命情怀。仅存的文字在“入党志愿书”里，父亲抓丁在“五十九师三十八旅一二四团二营当上等兵”，这八年的时间里，“五十九师”有没有改编和扩充？他们走过哪些路？打过哪些仗？

　　入党志愿书上有“陈高祥”、“穆光明”的签名，他们和他们的后人在何方？明了父辈的革命足迹，在有生之年，走一走，看一看他们战斗过的地方，奋进！谨记他们的壮烈事迹和革命精神，缅怀！
　　我们一起寻找吧。
      

乡愁

父名桂德山，生于1923年。期待大家提供信息！

南风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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