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写四十多年前......

金永辉煌 · 发表于 2018-9-10 14:29:46

我小时候，家在徐河公社。那里塘多沟多，田多水多，人多。

      记得春夏季节经常会下一场场来去匆匆的暴雨，雨过天晴之后，塘满沟深，田里也蓄起漫漫盈盈的水。

      天空映在稻棵禾苗之间，有一群一群的鱼虾在白云间快活地游来游去。有时候还会有彩虹跨过一条条田埂，从这块田一直架到天边上的那一块田。

      我不敢下田去追彩虹、去逮鱼，因为我害怕隐蔽在暗处的丑恶凶残的蚂蟥会叮上我。

      站在田埂上四处张望，可以望见横穿南北的公路。我不知道公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它往哪里去。

      那年月车辆稀罕，大半天才会有一辆解放牌大卡车，或者是东方红牌拖拉机哐当哐当，耀武扬威地驶过。

      公路路面坑洼不平的地方多，经常会有积水。车轮驶过时，会激起一层层的水浪水花。

      两旁是一棵一棵整齐排列的白杨树，根部深深地扎进路基里，高高大大地向天空上伸展着，晴天可以遮蔽阳光，雨天也可以挡一挡风雨。

      我最高兴的是树上有我们在夏天里捉之不尽的“知了”。

上小学后，认得了几个大字，也迫不及待地学大人的样子一边翻《新华字典》，一边读报纸。

      印象最深的就是报纸上到处都是大丰收的喜报。某某公社亩产几千斤，第二天纪录就被破了，别处又有亩产上万的了。

      可是我们家一直没有体验到亩产上万的大丰收带来的丰衣足食，全家人勒紧裤腰带也体验不到（有体验到的请在文后留言，好让我给您立碑留传）。

      根本吃不饱肚子，更不要说吃肉了，肉得逢年过节才能吃上回把两回。特别特别羡慕食品组里杀猪卖肉的师傅们的孩子，羡慕得夜里除了尿床，就是滴也滴不完的口水。

      主食虽说是大米饭，但为了能够抵御住饥饿，往往搀着六谷粉、麦麸一起煮。

      野菜也是三天两头吃。我记得野芹菜、地心菜、马齿苋的味道要好一些。大都是一股苦涩的味道先散开在嘴里，比较冲，比较大，用现在时髦的话叫“重口味”，并且耐消化。

      吃的时间久了，又常常处于饥饿状态，我也慢慢地吃出苦涩之后的香甜来。所以那时的饭菜吃起来，非常“绿色环保原生态”，很有点禅意深深，发人深省。

      让我屡屡能够忆苦思甜，用阿Q先生的精神来感谢被我吃过的野菜，感谢我还能吃到野菜。同时感谢那段荒凉的人生，感谢那段荒唐的岁月。

四十多年过去了，整个世界的变化很大。我的国一跃成为天下第二大经济体，我们的物质生活也早已是日新月异，过上了连解放前大地主大土豪都望尘莫及的好日子。

      可是人就是这样贱，日子过得富足了，又往往觉得空虚无聊，会经常念叨起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困苦时光。

   当年神仙也不会八卦到现在“复辟倒退”式的农家乐，能够开得一个比一个土锅土灶土野菜，一个比一个宰人没商量，却一个比一个财源滚滚通四海。

      说真的，其实我也非常希望能够回到小时候的乡下。除了前面啰哩八嗦说到的春夏季节，冬天也让我们一样很亢奋。

      尤其是上冻结冰的清晨，我们会顺着河道上厚厚的冰冻小跑着去上学，不断的会有人“啪哒啪哒”地滑跌倒在冰面上。

   听到冰冻似乎要断裂开，发出“嗤嗤嗤”的威胁声，看着小女生们在河埂上又蹦又跳着、大呼小叫着，担心着急的样子，瞬间诞生出“有志不在年高”、“天下英雄出少年”的小兵张嘎式的气概来。

喜欢冬天，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一年之中最大的节日在冬天。

   那时候红纸包、压岁钱没有太大的诱惑，诱惑全部集中到让我馋涎欲滴的“吃香的、喝辣的”上面了。

      还可以在大年三十的晚上，等到各家各户燃放过年饭开吃的鞭炮后，捡拾到几枚散了头，没有燃爆的小爆竹。正月初一的大清早上收获更大一点，能捡到一小捧。

      然后可以在口袋里挺有成就感地装上好些天，甚至精“放”细算着一直留到开学以后，带着在上学的路上东放一个、西放一个，兴高采烈地听响头。

      还有一件事也让我对冬天念念不忘。就是趁着父母去走亲戚拜年，我和两个姐姐蓄谋已久，自己动手做饭做菜。

      挑一棵新鲜生动的大包心菜，把屋檐下挂晾着的腌猪腿子夹肥夹瘦地割下来几大刀，学着大人的样子再用牌刀拍一把葱姜蒜末，一起下到热油滚滚的铁锅里。一股呛人的油烟气、肉香气立刻“嗞”地一声溢出来，我到现在仿佛都还能够清晰地闻到。

      那时候没有抽油烟机，没有换气扇，姐姐分配给我的任务就是打开门窗，然后拼命地用一把大蒲扇，把油烟往屋外赶。

      任凭时过境迁，吃喝拉撒睡觉都是我们凡夫俗子永远不变的生活主题。可惜的是我们再也不能真正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