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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不可能的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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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4 10:28: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不可能的爱》(下)



“在20世纪,西方历史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肯定了这些恐惧,即灾难性的战争和政治剧变迅速结束了已经持续了近四个世纪的欧洲对世界的领导地位。从精神上说,西方一直依赖于希腊的形而上的哲学与犹太------基督宗教的联盟,但是到了20世纪末,欧洲已否认了与这二者的关系。老的欧洲文明甚至在欧洲也被新的且非常不同的美国的消费主义所代替,而美国自身现在对它从老的欧洲继承的东西也只是口惠而实不至。这毫不让人吃惊,因为正如当前东亚令人激动的发展所表明的,新的资本主义------消费主义文化独立于老的西方,并且根本不需要它的价值观。如果加以理智的管理和引导的话,它能够并确实可在任何地方繁荣起来。它不需要哲学,不需要宗教:它实际需要的全部是技术,其余的东西只不过是装饰。至于人的精神——那是啥东西?没有人能够再记得了:在消费者的社会,严肃的哲学和宗教思想的倾向只是表明人的血清素有问题,通过适当的治疗很快就会治好,对一个真实的消费主义者来说,我们现在并不仅仅知道上帝死了,真实的世界死了,而且思想,或严肃的思想,也死了。P124

是否有重建或者更新西方传统的可能性?尼采,这位或许至今尚未被其后继者所超越的现代最伟大的哲学家,预见到了重建的必要性,但在他提出具体建议时还是相当含混而振奋的。一种新的人类将有力量创造新的神灵、新的神话和新的价值。海德格尔做得稍好一些,他从事了另一个尼采式论题,并提出,西方思想现在必须回到它自己的起源并重新面对存在问题,正如最初的西方哲学家们曾经面对的那样。我则试图通过谈论下列情况来发展这一论题:教条主义的形而上学的终结和教条主义的宗教信仰的终结,已经有效地把我们剥得赤裸裸的,以致面对生存的偶然性时我们毫无防御,并以非常剧烈的方式体验到“回到大问题”。事实上,我是在说,教条主义的形而上学哲学之终结,对我们各大宗教传统的历史性批判,以及我们当代对技术和消费主义的狂热,已经在它们之间彻底推翻了我们继承的宗教传统。几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留下来了。现在,重建太迟了,救助性行动也太迟了。我们应该让死者去埋葬他们的死者,并继续从虚无(ex nihilo)中、从最初的起点重新确立宗教的任务。P125

所以,我坚持说,在旧的西方以及其他主要文化传统终结之后,我们需要考虑重建整个人类的观念文化。首先,我们必须回到原初的赤裸裸的和无知的状态中,并且要一步一步地行动。我们需要确立有关世界是什么以及我们在其中的处于何种地位的最为简单的观念,我们还需要表明,人类如何能够学会传播关于他们是什么、他们位于何处的知识,从而甘心接受他们自己的生活。P127

我们为什么需要接受生活?因为我们的生活受制于某些永久的限制,与动物不同,我们是充分意识到这些限制的,因为我们的语言会教导我们。这些限制彼此相互牵连,并且如此深刻地成为我们经验的一部分,以致没有它们我们就不可能真正地想象生活;但是,它们又使得我们非常烦躁,并且我们一直在寻找绕开它们的方法。它们就是时间、机会和死亡——或者用传统语言来说,就是短暂性、偶然性和有限性。生活总是受制于短暂性,以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完全和同时被完成、被享受或者被实现。我们只能在一连串的、连接的阶段一次一点地完成或者享受每一事物。生活是一次单程旅行,如众所周知的那样,不会重来也没有返程票。生活总是受制于偶 然性,不管保险业说什么,灾难随时可能降临,没有什么安全保障可以让我们避免遭受打击。我们必须努力试图完全控制我们自己的生活,即使我们知道我们绝不能完全成功。但运气可取得胜利。生活还总是受制于有限性,因为它绝不会给我们所梦想的无尽的和纯粹的完美,它总是会因死亡而终止。

自铁器时代开始,我们才形成一个文化新纪元,且至今已经持续了近3000 年。正是在这一时期,各大宗教信仰系统和哲学得以广泛传播,并发展成一种保护性屏障,使人们不会过于赤裸直观地看到人类生存的偶然性以及死亡的虚无性。但近年来,旧的着色的面纱已经被撕破和揭开,导致人们重新面对哲学最初的恐怖。许许多多的人如今发现,那些折磨着他们心灵的人生大问题是如此的令人不安、难以避免且不可置疑的恐怖,以致永久性地毁灭了他们生活中的个人快乐。那就是他们如此需要宗教的理由:在面对不可回答的大问题时它有助于我们战胜恐怖,有助于我们发现生活中的个人快乐和自我实现。

简而言之,这就是说,有鉴于旧的宗教通常谈论的是从罪中得到救赎,现代宗教的主要兴趣在于学会如何与虚无主义共处。不是“征服”虚无主义—一这是一个浪漫而陈腐的说法-------而是熟悉虚无主义,并接受万事万物根本的偶然性。P130

我知道,许多人会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他们会说,我们人类就像一群紧张不安的牲畜被赶进了屠宰场。突然沉重的橡胶门帘分开了,有人猛地拉住了他们的鼻子,这时他们明白无误地嗅出了将要发生什么事。他们发出绝望的尖叫,处于极度的惊慌中,但太迟了,因为屠夫的螺栓将击中其后脑骨,一切便结束了。我知道,有人会告诉你,我们整个的人类生活已被压缩到动物生命的最后阶段,就处于在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与最后结束之间那一两秒钟。那就是人的状况,就如帕斯卡尔(Pas-cal)、尼采和其他人常常描述的那样:让你耗此一生去弄懂猪牛只是在生命的最后几秒钟才意识到的东西。对此能有什么可能的补救?p131

我的回答分三层。首先,我们不应该尝试逃离生存的恐怖。取而代之,我们应凭着信仰投入到全然是单向的生存的暂时性、偶然性和短暂性之中。我们必须既清楚地认识到我们的生活是什么,又必须找到太阳式生活的勇气,对生活说是,勇敢地迈过这道深渊。

其次,我们将会发现并且也常常发现自己充满了焦虑和恐惧:但是,一个心理事实是,激情很容易偏离,也很容易被重新评估。众所周知,我们容易把我们最害怕的东西色情化。更为惊人的是,宗教拥有一种非常温力量,它容许恐惧、焦虑和恐怖这些压倒一切的感情,去除自我中心,摆脱自私自制,然后还有力量重新评估同样的这些巨大的情感,并将它们转化为宇宙情感------宇宙性的提升感、敬畏感、极乐感与和平感。这样,在进入他自己最后的消亡时就必然不会尖叫。如果他选定了此,他就能够了解他的临终是极乐且神秘地淹没在上帝中,所以会重新评价他自己的消亡,哪怕在他滑向死亡之时。

第三,我要说,一种新的且完全是后西方的文化重建并不是企图逃离或者超越生活事实的梦想。因为没有任何超越的或超自然的秩序。我们是在所有短暂性、偶然性和有限性范围内的我们自己的生活,没有超越的或超自然的领域。我们拒绝中世纪宗教的着色屏障,我们拒绝现代技术的媒介景象。取而代之,我们将谋求一种不是建立在幻觉之上,而始终是真实的、诚实的和开放的文化。P132

通过回答我指出,我所思考的事情是以前从未被观察到的事情,那就是:外面的真实世界,即那个由上帝创造、律法统治且已经完成的作品,从来没有给予我们。它曾经是信经信仰的对象。在《信经》中,它是“天和地”,或者它是“所有可见和不可见的事物”。当教条主义的宗教死了及上帝死了之时,外面的真实世界也死了,它被人类建构的世界所取代,这个世界是一个流动的、有点模糊的和多数同意的产物。

在这一过程中,我们的生活急剧地改变。而在旧的上帝创造的世界里,你的生活是单一的。你只有一条生活道路,并且是由上帝所创造,其每一细枝末节由它所预定,并由它所保护、所指导以及最终被终结。人们应该充分控制自己的生活并对它负责,这一现代的观念人们一无所知。上帝且只有上帝控制了你的生活并知道你生活的一切:何时开始,如何生活,何时终结。在一个为上帝的意志所主宰的世界里,简直没有理由来思考未能实现的可能性以及错过的生活机会。上帝的意志则什么也不会错过。你的工作,只是按照上帝预先为你编排好的生活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今天,在我们这个相对模糊的人造世界里,我们人类的生活看起来是很不相同的。我实际上过着的唯一一种生活,由无限多的其他可以想象的生活所包围,我本来可以很好地去过的生活,但碰巧没有过上。不过,偶然的实际与周围的偶然的非实际之间的缝隙非常狭窄,所以驱使我得出结论说:所有我们丧失的、错过的和“不可能的”爱,都是关于我们自己的真理的组成部分,并且毫不奇怪,我们应该在我们努力理解我们自己的生活的意义中思考它们。P135

最后,新的宗教生活在我们的新世界是一种爱的生活。但是,自我及其世界现在如此的变化不定和短暂易逝,以致我们所有的爱都具有一种痛切的、“不可能的”性质。爱总是非理性地渴望比生活所能给予我们的更多的东西。现在,最高的智慧是接受生活,并且说:“我不想成为一个天使,我也不寻求一个纯粹甜蜜的世界。我更喜欢做一个凡人,他的爱是甜蜜而忧郁的。”p139

我的回答是:根据我的看法,宗教工作只是并且在最低限度上是使我们能够忍受生活:我们感到我们能够继续生活下去,人类的事业值得继续下去,我们几乎有足够的平静和空间去建构一种文化。

再来考察一下有关生活以及我的生活的最小限度的宇宙论。这是一种巧妙的非形而上学的观点。我既不委身于有关世界的信仰,也不委身于有关自我的信仰,仅仅委身子生活以及我的生活的信仰。正如一句古老的格言所说的,作出区分仅仅是为了重新统- (distinguerpour unir),在我的生活进程与我为其中一部分的更大的生活之流之间达到一致、适合与和谐之后,我的十分简单的前理性( pre-reason)和前心智健全(pre-sanity)是一种基本的情感。当我说宗教论述的是使我们与我们自己以及一般生活相和谐时,我再一次把宗教设想为让我们平静下来,并开启一个相当大的和平空间以便某些善的东西在其中可以被建构起来的方式。

当然,我并不是在宣称任何如笛卡儿的“我思故我在”(cogito ergo sum)之类的东西。我只是寻找某些新的最初的思想,我希望这些思想可以满足怀疑者,并劝说人们,未来对人类世界的重建是可能的。或许,有一天。P141




吴砺


20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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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砺,桐城人,生于1963年,1979年就读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1997年曾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任访问学者,其后在硅谷工作。回国后一直在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已申请了五百多项国内外专利,并于2004年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过第一本散文集《西海岸之》。2011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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