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山游记（四）

吴砺

武夷山游记（四）

二零一六年九月十七日（星期六）

（一）

早上天阴，空气中有点雨星，直到公园玉女峰景点，心情平淡。台风带来的溪水已大部分消退，这个景点今天开放了。走到一个小溪中水泥栈道，穿过一个人工装饰性小桥的桥拱底部，不到百米到达九曲溪边一段观景区。

这一段溪边，很有桂林漓江的风味。若有人把此处风景照片冒充水桂林照片，相信没有来过这里的人大部分会信以为真的：这里溪水同样青碧不深，流速很激，四周孤立的断崖环立，只是溪水比桂林的漓江小很多。

沿着溪水到一个码头台阶上。宽约二三十米的溪流左边转了弯后到达这里，从西向东快速奔淌。对岸位置溪水较深，呈浅碧色，而我所在的位置水滩较浅，水色浅黑。溪水在低声吟唱。

环顾四周，可见在西方左侧有一个五六十层楼高的沙崖，如一艘迎面开来的巨轮，船首朝东；而它的右侧玉女峰则像六个侧身并立女子修长的侧影；又像女人竖立并列纤纤手指，不过这只有女神才有这么长的手指。

只是左侧巨轮刷了漆黑，而玉女峰山体是淡黄色与黑色竖立条纹相间；正南面溪边对面是约两百米宽高达百米的由西向东向上倾斜两层黑色表面崖墙，左边约三分之一长的山崖矮一些；这山墙右侧即东边有一个三角形山峦，它如一只从地面伸出带手套但只单独露出大拇指的手。

身后正南面则有一个孤峰岩，黑色。再看玉女峰又觉得它像女子竖立的脚背和纤纤脚趾。无论如何人们取名玉女峰真有些勉强，但它让人想起女性修长体形与四肢，但都不全像。

与桂林不同，武夷山的山崖是沙岩，岩面基本光滑；而桂林是石灰岩，表面多是像烂木头堆积状，远观很美，近看黑丑，必须雾气模糊它们才美。

（二）

乘公园旅游车前往水帘洞。中巴在小型山谷中飞驰。既陌生又熟悉的山道，新鲜又似曾相识。山不高不险，让人很放松。

水帘洞景点入口是一付平凡的山村形象，石板铺成的小马路让人感到很亲切，路左边有茶树，很质朴。公园中几乎空空无人，十分安详。

继续前行，出现V字型山口。左边山峦有百米高，如两艘昂首迎面驶来的巨轮，右边也可以说像体形更宽大的巨轮。

武夷山众多的独峰的侧面崖层多是有一二十度的倾斜，它们如巨轮船舷向后掠去，山崖一端翘起，而崖顶外形多为曲线圆弧，真是毫不夸张，像极了船首及船体流线形体。武夷山景区或许有上百上千艘这样的史前巨轮被遗弃在陆地上吧。

今天无雨无太阳，天气不冷不热。左边有溪流声，路边杂树平凡质朴，峡谷两侧山峦相距百米以上，山不高不低，一切都很宽松，没有绝色美景的重压，让人身心轻松，休闲。

路右边山崖上不时有泉水从山顶洒落下来。与桂林类似，这里山体侧面多是垂直，山顶水淋下来，崖面上端多是漆黑，再向下一点是条状黑色水印与岩体本色白色或土黄色不规则竖条相间，再下方则是雨水淋不到凹陷进去风化崩塌新的白色或土黄色崖面，再到接近地面是塌方岩层形成的小坡面上的树丛。

路边出现标示牌“霞滨岩基地”。左边独立上百米高崖墙，如一头史上最大鲨鱼从海水中昂起头和大嘴巴；崖体多层叠起，左高右低，多处出现崩塌露出的新鲜表面；它又像大自然放在地面上最大的一付棺木。

紧靠道路右边的山崖又有泉水从五六层楼高处稀稀地落下来，而这崖面像打磨过一样光滑。

为什么有几十米上百米宽峡谷构成的通道？为什么左边山崖岩层都是左高右低，总像一列昂头向前游走的蓝鲸巨头？它是大地板块互相挤压断裂，一端一致向上翘起形成的？

古人看到这样的峡谷会想什么？这峡谷是古河流切割形成的吗？还是大地分离时形成的裂口？

前方路右侧出现一个山体三角形凹进去的小广场。一股凉水从十几层楼高黑色垂直断崖三分之二高处落下，而它在上方的三分之一崖面上是沿崖面滑流！断崖下大部露出土黄色的多层崖面。

今天这条山谷真是很宁静，仿佛是为我一个人独自开放。

这山谷两侧山崖一段一段地断裂，并一个个独立向东翘首。多么伟大的大自然！她像儿童用折断饼干和拼积木一样做出了这峡谷的模型！

心很静。

山风迎面吹来，不太大，刚刚好。

   路面开始有点上坡。

   在水帘洞路标边。峡谷左边一堵百米宽百米高垂直的石墙，上端几乎水平，只是约几度角向东上翘。两道垂直的岩面剥落形成黄色的竖带分割黑色的崖面，威严挺立山崖如昂道挺胸的人物雕塑群体。

现在我离开峡谷主道右转上坡。路左边又见一个垂直的有十层楼高百米长岩层层面倾角不过几度黄色沙岩墙，只是它的头部呈弧线垂直落下。

路标指示这里距水帘洞还有350米山路。路边的茶树的人间气息中和了山崖雄伟之气，断崖沙土岩面色彩与人气相接。

看到这里一堵孤立山崖，如同看到一个伟人是我们家庭的成员。你觉得他们伟岸又亲切。

你不觉得人这种动物真是奇妙吧？有灵性生物向这无灵性的大自然大山膜拜！人间的纷争相对这无言的大自然多么可笑！人间总在证明自己比对方所思所想更伟大是多么愚蠢！他们争论时全然没有想到他们很快就成为无言山崖和土地组成的一部分。

走到一个约二百平米接近圆形人工草坪边。草坪左侧边缘有一个很少水量的溪流，左边百米远处有一堵约三十层楼百米高约百米宽的黄色内凹的断崖。崖面如一个大鹏展翅或一个巨大蝙蝠展开薄翼状：崖顶两侧各有一段大弧线边缘，中间是一段较短的小弧线。左边大弧线与中间小弧线连接处窜出一小股悬空落下的水流，再向下这股水流断成一连串水珠飘飘晃晃地洒落下来，它让我想起古罗马城中那著名的小男孩洒尿的雕塑。

这堵层状断崖上层的约十米高崖层是黑色的，两个弧线黑色崖面的下方各有一半凹进崖面，它们是崩塌后露出新鲜的沙土色表面。这是气势恢宏的断崖，尤其你仰望断崖上方悬挂下来飘飘洒洒的小瀑布时。

太阳突然洒下白色的光亮，日光灯式的淡白。站在这巨大断崖下方，有一种身在白日梦中的虚幻感。

崖下有一小片高耸的翠竹，它们同崖面一样向南弯曲斜倾。

继续走近断崖，这才看到右侧崖顶边缘的小弧线和大弧线交叉处也有一小股更加细小的水流洒落下来。你还可以看到这右侧大弧线与小弧线交叉处有一个垂直的裂缝向下延伸。

走到断崖下方，可以看到百米高百米宽的断崖整个崖面呈巨大弧形凹面，如地面上一只巨大垂直竖直的黄土色岩石凿出的锅的圆弧锅内侧面，只是这大锅另一半埋在地面下！

文字是很难表达我们站在这崖面下我们心灵所感受的震撼！想象你站在一幢百米宽三四十层的大楼墙脚下，这大楼突然变形，像橡胶墙俯身弧线弯下腰前倾，你会有什么样感受？

小瀑布的水流如玻璃细珠形成幕帘状落下，直落到地面上直径约十几米的一个浅水池中。

阵风吹过，这落下的透明玻璃珠做成的水帘如一个三角形透明的水帆顺着平行崖面方向展开！

仰望天空中的疏云，你可更清晰地看到我刚才向你描述的崖层顶端边缘在天空中画出的三段弧线。向下看，可以看到断崖下离地面五六层楼高处有人工建造的长长的观光的走廊。

走到右侧另一处更微形瀑布落水处（水流量太小，说它是瀑布实在是太勉强）。若你没走到它的正下方，你几乎看不到它落到那里去了，仿佛它消失在空气中！

水流量在变，洒落地面时有五六米变化范围。当成群的水珠随风摇摆变幻随机地落在下方的树叶上，岩石上，地面翠绿的草甸上，会发出不同的声音，仿佛大自然一个摇滚乐队的鼓手在忘情地轻轻击打不同的乐器，自鸣自唱，举行一场千万年不曾间断的独奏音乐会！

不时有一颗一颗水珠打在你的脸庞上，这感觉神奇极了：你仰望着上方飘忽不定稀稀水珠从与云层相同地方流星般向你奔来。

我想起青年时代我在上海研究所时我的室主任林福成先生告诉我的知识：在绝对黑暗的大厅中，人类的眼睛能看到的厅顶上飘落下来的一个一个光子！要知道，一个萤火虫发出的光的光子数绝对是天文数字，而我们人类的眼睛竟能看得到单个光子。这真的是宇宙中的奇迹啊！

左侧那个水流大一点的瀑布看得更加显目。瀑布下落形成的水纱匹抖动着，前凸后凹，像一条从崖顶伸出半个透明身躯向下悬挂着的巨蟒或是神话故事的巨龙，游动着，在空中轻盈地扭舞身体，真的美极了！

真的不愿从这里走开！

为什么此前没有人向我们描述过她呢？

从水帘的右边走向崖壁，一阵水雾洒过全身。

走到水帘后面深凹进去的崖壁边再回身仰望：巨大的断崖在蓝天中画出接近半圆内切多边形的轮廓；而悬崖前方的小盆地另一侧的小山与山坡上葱绿的树木也在天空中画出开口朝上的小半圆------这里悬崖与大地形成的上下两个互扣的圆弧与蓝色的天空共同构成了世界上或许最大的蓝碧色的杏仁眼！真正的天眼！大自然绝色美女的天眼！只是她望着我时，我的内心仍然很宁静。

这又多么像世界上最大的天文望远镜移开屏盖后看到的天空啊！

崖壁最内侧有一人高凹进约一米中间平坦两端上翘的天然走廊。整个崖壁下方水帘之内凹进区域有面积上百平方米的四五层楼高土质干燥的平台。

这里就是武夷山著名的＂水帘洞＂！这里叫＂水帘洞＂真的不恰当，这岩层塌凹形成的可挡雨的天然的巨大平台更像一个开放的雄伟大厅，绝对不像洞！

这上方落下的水都是成群成片的水珠，若将＂水帘洞＂名字改成＂珠帘厅＂或＂珠帘大厅＂或＂珠帘天厅＂更形象。

再观望崖前的小盆地。前方不高山峦围起的这个小盆地像水平放置的一个锅的一半，它与我身后的断崖竖立的半个锅面相互垂直。

这凹面的悬崖又像史前人类建造的巨型雷达。八九百年前先哲朱熹曾经以此雷达收集远古时代人类的信息转化成自己的思想后再向中国和东亚的大地发送······

崖墙边有数间新建的木屋，此处为奉祀宋朝大儒刘子恽、刘珙、朱熹的三贤祠和奉祀孔子、老子、释迦牟尼简洁的祠庙。只是这些新庙是在过去的遗址上重建。

想象八九百年前宋朝三位大儒在崖边搭建简易小屋，背靠这大自然雄伟壮丽的天然的屏幕，在悬崖飞落下来的常年不断的滴水声中，望着这小盆地前方的蓝天白云，或者看着月光静静照在前方小盆地中，或是在无月的满天繁星闪烁夜晚看着流星划破夜空无声的消失，思考着天理、地理、人伦······

天上的云儿变简洁了，东南方有三片扁形巨大飞蝶状的白云，它们是宋朝的三大儒的灵魂前来探望故地还是天外来客乘坐的飞船伫立在蓝天中，正在向我问好？

平台下方数十米深小盆地中水帘跌落的小水池此刻看上去也像一只巨大的眼睛同我一样在凝视着那三片白云和它们背后的蓝天······

这里晴朗的夜空星河一定同样的美吧！

我总觉得这壮观的大厅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上千万年，等待着我这个人类一员用人类的文字来赞美她的壮丽！

右侧朝东的道路上翘到顶端后无路，左侧道路朝西升高几层楼高后在崖壁另一侧面下降下山。

沿这条崖壁一侧墙脚山路走到最高点后向西下山。这座雄伟的山体继续向我呈现另一侧壮丽的岩墙。

太阳正在山崖右侧前方发着炽烈的白光，而前方有一座山崖如巨大蓝绿色从水面以三十度角伸头海平面鲸鱼，外形美极了！

路右侧黄土色沙岩新鲜无污染，上百米高，这或许是大自然构建的最大的一堵墙······

下山路上有几间无顶的废弃的人类筑的房屋用的墙。这旧屋另一侧就是以山崖崖面为墙。

一路都听到路左边有水滴落在树叶上的敲击着，那是路上方上百米高沙崖的顶端上泉水从崖边垂坠下来的水珠······

山路在前方垂直地左转离开了崖墙。

阳光透过树叶清淡如水地落在潮湿的山路上。斑斓的小路美得不像在人间······

吴砺

2016.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