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人:皮特‧汤森自传》(下)
“吉米的吉他才华同样对我构成了挑战。他有着小提琴家般灵巧自如的手指。他是一位真正的演奏大师。他的演奏让我回想起爸爸不知疲倦地吹奏萨克斯的情景——爸爸的吹奏速度快到听起来模糊不清。吉米把迷幻文化的快感融入布鲁斯,仿佛在音乐 印象主义的新大陆里发现了一种新乐器。他在舞台上更进一竿,威力十足,散发着雄性魅力,但没有任何攻击性行为。P091
吉米,亨德里克斯的横空出世更让我感到开拓自己音乐疆域的必要性。某种程度上,吉米向我借了回授、失真及戏剧化的表演。但他的艺术天赋使得他创造出一种属于自己的风格——“迷幻灵魂乐”(Psychedelic Soul),或是我称之为的“布鲁斯印象主义”(Blues Im-pressionism)。埃里克跟他的“奶油”乐队(Cream)在走类似的路线。1967 年底,史蒂夫,溫伍德(Steve Winwood)的“交通”乐队(Traffic)发了《幻想先生》(Mr Fantasy),我们又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我周围的乐手全坐上色彩鲜艳的宇宙飞船一飞冲天,而飞船的燃料便是吉米、埃里克和史蒂夫的新型创作。当然,吉米、埃里克和史蒂夫的迷幻歌曲依然深深根植于滋养他们长大的布鲁斯和节奏布鲁斯。P094
这次空中致幻之旅是我人生中最令人不安的一次经历,药劲很快就上来了。尽管凯伦和我用的量加起来才和基思一样多,但药效猛得吓死人。凯伦和我之所以嗑这种药,是因为我们觉得不能让基思落单,如此我们就能互相支持。一些老毒虫后来没少拿这件事取笑我们。事实上,基思对如此凶猛的药力不屑一顾,只是偶尔问下我们磕了多少,好弄清楚他的状态比我们更糟还是更好。
凯伦害怕极了,我安慰她说我爱她。“啊!”基思讥笑道。约翰也跟着嘲笑起来。罗杰坐在走道,望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他的微笑抚慰了我。半小时后,长着猪鼻子(朝天鼻)的空姐变成了一头母猪,在走道里来来回回地跑,鼻子呼哧呼哧的。空气中飘着微弱的音符,我怀疑自己又听到了年少时听到过的“天体音乐”,但最终我发现,音乐来自我座位的扶手。我戴上耳机,感觉自己听到了摇滚、爵土、古典、乡村、喜剧和百老汇。它们你争我夺,力图在我的脑海里取得支配地位。
漂浮在机舱的天花板上时,我真的已经濒临发疯的边缘。目光所及,所有东西的大小都在成比例地变化着。凯伦和皮特坐在我下面,紧紧地抓着对方。她在轻扇他的脸,看他睡着了没有。一切都那么安静平和。我能看得清了,我的眼睛凝视前方,我的感觉重新排列,我彻底脫离了我的躯壳。P102
流行音乐正逐步演变为社会变迁的晴雨表。音乐记者兼乐评人严肃地谈论音乐时不再感到尴尬,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大谈巴赫、查理,帕克和布莱思。威尔逊时不会被人视为怪胎的年代。
在路上巡演时,因为我不吸毒,跟“骨肉皮”在一起也总感到不自在,所以他们不会邀请我参加“淫趴”。我怎么看“骨肉皮”跟道德没有关系。我只是不理解她们到底想要什么。睡了罗杰,达尔特雷或埃里克,克莱普顿又能怎样?接下来你会做些什么来证明你“睡得其所”?告诉你的朋友?记录下你又上了哪个大牌乐手?有个经常跟埃里克睡的“骨肉皮”,貌美如花、优雅迷人不说,还冰雪聪明。她为什么要追着乐队到处跑,向那些自私又卑鄙的乐手投怀送抱?
基思总是和知名“骨肉皮”纠缠在一起。他待她们如公主,操着贵族气的英式发音给她们斟唐,培里依香槟王(Dom Perignon),就像一位勋爵。他太风趣了,我理解她们为什么那么喜欢他。约翰通常会在巡演伊始发展一个固定的伴儿,不过一旦巡演结束,她们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在酒店的酒吧里,我看到出差的男人和妓女或出来找乐子的单身女性侃侃而谈,我知道他们需要什么,也知道他们为什么需要。但不知为何,我对我的队友们还是搞不大懂。
一些摇滚乐手上了太多的女人,数目绝对超出你的想象。我对凯伦非常忠诚,这让我往往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和传说中的摇滚生活划清界限谈何容易。费劲地跟别人解释一尽管我是摇滚乐手,经常捣毁吉他,但我不仅不吸毒,还想做个好丈夫,又谈何容易。P149
我们是摇滚明星。基思、约翰、罗杰和我。我们有理由开心,可我们很快就不堪忍受成功带来的压力。我们如日中天、盆满钵满。“谁人”的成功改变了我们,以及基特和克里斯的一切。P165
为人瞩目富有挑战性,像是一种荣誉。酝酿新的想法、创作新的项目令我激动不已,同时又让我焦虑万分。自此之后,我的人生常常充满了矛盾——商业成功和创造力之间的矛盾。当我为了激发灵感而与他人集思广益,或是深入探索自己的内心、我周围的世界、过去、未来、乐队、乐迷以及音乐本身时,我的行为会显得走火人魔或荒谬可笑。我没得精神分裂症,但某种程度上,这导致了我的情绪大幅波动和强迫性行为。我尚年轻,无论是对自己肩头的压力,还是对凯伦等身边的人造成的伤害和困惑,都并不真正理解。
我的灵性渴望和对美赫巴巴的忠诚持续不断地被世俗的野心包围,被对性的渴望挑战,被残余的怀疑态度和矛盾情绪削弱。当时我并不知道,美赫巴巴对性可没有我那么纠结,只要我发自内心地爱他,尊他为导师就行。
烦扰我未来多年的多重成癮似乎没有逻辑和规律可言。我能几天、几周、几月甚至几年地保持清醒和责任感;然而我也会表现得像个彻头彻尾的蠢蛋。
回想起来,我接下来的二十年是绝望、混乱和碎片式的。一首即将出炉的歌词预言了这一切。P166
但除了震天的声响和音乐的史诗本色外,真正让后排观众感受到我们激情的是罗杰、基思和我的运动能力:基思将鼓槌高高抛向空中,一跃跳到架子鼓上;罗杰像甩流星锤一样甩着麦克风,还攥住它猛击镲片;我像大风车一般抡动手臂,还时不时地飞身跳踢。约翰则岿然不动,就像屹立在龙卷风中的一棵橡树。P169
我愤怒地抱怨队友时,凯伦总是站在我这一边。她就像矿工的妻子,深知丈夫拖着疲惫的身躯从矿井回到家中后,最需要得到的是理解和支持。她也试图把我带回当下,让我感受到平淡生活中的快乐:为宝宝洗澡,带狗狗散步,做顿简餐,先喝杯葡萄酒再云雨一番。然而我总是急切地想要走进家庭录音室,急于找到新的方式来表达我的想法。P176
舞台上的我酒量惊人,喝科尼亚克白兰地时尤甚,不过我依然能强忍住不吸毒,可卡因在后台无处不在,基思和约翰爱把Mandrax,和可卡因混在一起嗑,这对他俩的心脏可没什么好处。罗杰大麻抽得不多,酒喝得也少,而且他并不需要靠毒品来过癮——妞们排着队要跟他上床。翌日,我走进纽约著名琴行Manny’s Muisc,豪掷三万美金买下多把吉他,恬不知耻地纵容着自己的欲望,P187
两年前的1970 年 5月,我对《滚石》杂志记者如是说:
我认为摇滚乐无所不能,是一切的终极媒介,是表达一切的终极媒介,是放下一切的终极媒介,是建立一切的终极媒介,是杀戮和创造的终极媒介,也是自我毁灭的终极媒介。 自我毁灭美妙到了极点。因为它比其他一切都来得有效。你是作家或画家的话, 自我毁灭的效果就好不到哪儿去,你不能确保你他妈地再也看不到蓝天。但如果你是一个摇滚明星,你就真的可以,P193
摇滚乐于我而言就是在舞台上纵情燃烧,比别人多付出一分努力。“滚石”乐队能纵情燃烧是因为米克。贾格尔从不松劲且从不分心。布鲁斯能纵情燃烧是因为他深知观众的重要性,他场场唱足两个多小时。他的表演方式与我殊途同归,不耗尽自己绝不罢休。他的发声方式与罗杰异曲同工,都是工人阶级式的,让歌声从心底和肺部同时传出。P223
形势变了。《我们这一代》《不再上当》曾是一代人的国歌,可到了1981 年,“谁人”和新一代乐迷间已经有了一道鸿沟。我们的声名在伍德斯托克达到了顶点,随后就开始走一条漫长而缓慢的下坡路。事实上,从伍德斯托克上的某一刻起,我们改变自我的能力就渐渐下降了。那一刻,太阳从我们身后升起,罗杰唱着“看着我,感受我,触摸我,治愈我”,我的吉他对着50万睡眼惺忪、头发蓬乱的观众厉声尖叫。
谁是我当前的主顾?如果是与我一起长大的一代,那么较之“谁人”的专辑,我能通过个人专辑更为直接地与他们对话。我开始看向,音乐之外,参与社会议题,涉足慈善事业。我想做一个对社会更有用的人。我也想把创造力多分配给文字这一块:写书,撰文,如果必要的话。,用文字向人开炮。P281
12月1日这天,我和瑞秋在Riva餐厅约会。瑞秋看起来可爱极了,我们之间有了异样的感觉。她像是突然成熟了。逗笑少了,调侃少了,显摆少了。当晚我们第一次做爱。
我感觉自己像是《毕业生》结尾里的达斯汀·霍夫曼,从婚礼圣坛上偷走心仪的女孩,乘着巴士扬长而去——他俩都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但都不知道前路能否走得通。
瑞秋让我着迷,这种着迷不同以往。我也对其他女人一见钟情过,但瑞秋是个极具才华的女人,她或许能理解我有多么需要自己的创作时间和空间。
她如此年轻,这是我所需要的。我的情绪依然会大幅波动,依然会剧烈喷发。如果周围的人跟不上我,我会变得不耐烦。瑞秋跟得上,我确定。我还不知道我能不能跟得上她呢。在度过一个激情的夜晚之后,瑞秋性格里困扰过我的每一面都成了优点。我终于找到一个能像我一样应付得了我的人。
瑞秋看起来狂野而独立。破天荒第一次,我想从一个女人身上得到的与其说是她的身体,不如说是她的陪伴、幽默和活力。我打算和她动真格的,至少,我们都是音乐人。行得通最好,如果行不通,我就打算孤独终老了。P354
到了这把年纪,做慈善已经成了我生活的必需品。通过救助需要得到帮助的人,我们这些摇滚老炮不但与现实世界保持了联系,还认识了许多新朋友。有些惹人厌的记者说我们做公益有私心,对此我只有一句话要说的:如果你不喜欢我吹的小号,就吹你自己的小号去吧。P381
尽管如此,我仍相信英国和它的民主。我能为他人创造工作机会,我对此感到骄傲。诚然,我有钱又有势,但我本质上是社会主义者和社运分子,时刻准备着为无助的人发声,为失意的人歌唱,P382“
吴砺
2016.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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