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黑夜

幽香兰韵 · 发表于 2009-12-5 21:12:22

本帖最后由幽香兰韵于 2009-12-5 21:58 编辑

我第一次穿越黑夜的经历有点惊险。当时我才十三岁，刚上中学。那天是我值日，我和同学边扫地边玩，扫一阵子闹一阵子，不觉天近黑了，我们方各自回家。从我的学校到家有一条小路，中间有一段是坟地。坟地的地理位置很高，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我的村庄，不远，只隔了一个池塘。我刚走上坟地，就看到有一个年青人徘徊在的池塘上，这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看到他的手上有一把刀。我不认识他，他没有看到我，他像是在等着谁，低着头，若有所思。他来回的走，那把刀子，很长很亮，明晃晃得令人心颤。我稍有迟疑，飞快的躲在了坟墓的后面，阿弥陀佛，我向坟墓里的人祷告，保佑他快点走。这一带的坟墓都是我的祖先或乡人，我外公的墓就在旁边。我的祷告并不灵，月亮升上来了，满满的一轮圆月，照得坟地如覆冰霜，可他还没走。我小心的伸出了头，看他，已走到了池塘的另一头，他像一口钟，来回的摆动。这池塘另一头离小路有很长的距离，我思忖着，若冲下去，他能不能追上我？我这样想着，已错过了时机，他又走了回来，我等着他再走过去，年少的我，有的是无畏和勇敢。终于他又到了池塘那一头，我像一阵风一样直冲下去，我这一生大约也只有这一次跑得这样快，只听得耳边呼呼啦啦作响，我看到灯光了，现在只要我喊一声，所有的人都会出来了。但我没有喊，我也不回头，依旧跑，不停的跑，一直跑进家门。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想，明天是不是我会听到什么人昨晚在村口遇害呢？警察会不会找我问话呢？我想得可真多，但第二天我什么也没有听到，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也许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吧？也许什么也没有？天知道？

这以后我我总是避免走夜路。直到几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和他大吵，我摔门，愤然而出。出了门，我一直回头看，希望他会跟来，那样至少证明他还是关心我的。可他没有，我走着走着，心越来越虚，于是开始狂跑，就像小时候一样，似是一阵风，在田野里穿越，飞翔。我在结婚前，总是做一个梦，我梦见我在一片田野上飞翔，可我总是飞不出村庄，我焦急、恐惧、绝望。梦醒时，枕头已湿了大半。现在的我，不就是梦中的我吗？难道我飞不出这一片田野，回不了家吗？我终于累了，蹲下，大口大口的喘气。多少年了，我没有再一个人置身于月下。四下里，月色苍茫，我是这苍茫里唯一之人，孤独如我，寂寞如我，冷清如我，凄凉如我。我还有什么可怕的，人生最怕的不过是一死，想一想，活着多累！死又如何？一时之间，万般皆空。我合拢着双手，仿佛要把月光揽抱在胸口，我要和月光相拥而眠。但我的手机响了，他在电话里大声的骂我：“你那么跑干什么？你不知道我对这条路不熟么？你害得我掉进沟里了。”“哦。”我惊异的问，“那现在怎样了？”“我就在你身后不远，你不能过来看呀！”我转过身来，果然，我看到了他。我走近看，他的样子狼狈之极，头发上、衣服上湿漉漉的挂满着泥巴，想必他掉的地方是个泥水坑。看他这泥人样，我还能说什么？什么也不要说了，由着这个泥人牵回家。

今夜，我又一次穿越于黑夜之中，不要问我又为了什么？只是我担心女儿了，听说她感冒发烧，我连假也来不及请，直奔家门。冬天日短，我带女儿去医院打了吊水，回去时也才五点钟，可走在半路上，天就完全黑了。我的头全埋入了头盔里，几乎感觉不到风的存在，一辆辆车子闪着耀眼的灯光从我身旁急驶而过，我打开了车灯，这一束闪亮的光指引着我前行，给了我信心。无边的黑夜全在这一束光之外，而我的眼睛只追逐这光亮。渐渐的，前方越来越亮，是千盏万盏灯光，交相辉映。马路上车辆如织，喇叭的叫声此起彼伏，这叫声混合着行人的脚步声，路人的问好声，商人的叫卖声……，于是凑成一曲热闹喧嚣的城市夜歌。想来我大概也是这声音里一个低调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