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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桐城明月 于 2009-12-5 15:59 编辑
悠悠童年
无数曾经的日子,在空阔的时光河床上匆匆滑过,岁月流转中,一颗红尘中颠沛的心渐渐老去,渐渐的布满尘埃。同时老去的是风中的华年,是一点一滴晶莹闪烁的童年回忆。
在每个人的心里,童年都是一段有根的记忆,洋溢着一抹无邪的梦幻;都是一片湛蓝的天空,映照着一爿深幽的碧水。生命在百折千回里辗转、冲突、奔波无息。疲惫与辛累、感伤与孤独如幽寂的夜雨叩响潮湿的心扉,打湿了午夜的梦回。于是无数个夜晚,独倚着有风的阑干,远望零落稀疏的灯火,仿佛伴着遥远萧声里的一声低诉,故乡那飘着炊烟的小小村庄就在眼前无声的闪现;无数个梦乡,故乡童年里那淌着清清泉流的小河就在梦里无声、无声的流淌••••••
拉着季节变幻的手,走过深深浅浅的年轮。童年的梦呓总在心间极温柔孱弱的一角久久低回,童年的温馨总在寂寞与感伤的瞬间轻轻浮现:风一般温存,水一般清丽,梦一般遥远,母爱一般亲切。这些停留在记忆最深处的梦呓轻轻抚慰着喧嚣浮华中落寞的情怀与孤寂,熨贴着久别家乡后千头万绪的魂牵和思念。这些有关童年的不期而至的情怀和思念如一根极细极细的琴弦,在梦里,在眉梢,在心头,袅袅的牵系着,时时触动敏感而细腻的心情:一个无邪的微笑,一缕怀旧的歌声,一声童稚的呼唤,一段追忆的文字,甚或一阵寂寞的清风••••••
缤纷的往事纷纷凋零,而遥远记忆里的童年却顽强而执着的鲜活着,在寂寂的心里,在深藏的回忆里,在细细孱弱的笔端,流淌成一泓幽澈无声的泉流••••••
多少回,梦里依稀;多少度,心魂繾绻。
风中的二胡
童年是枯涩的,也极为漫长;童年是苍白的,却极为单纯和澄澈。
那时候,最羡慕和神往的莫过于夜色的星空下,徐徐的晚风中,父亲手中的那把随着颤抖而抑扬顿挫的指尖拖出长长音调的二胡。
一截干枯的蛇皮,一张芦苇做成的琴弓,一攥银白的马尾,两根拧得吱呀作响的琴轴,就构成了被父亲视作宝贝、甚至不让我碰一下的叫做“胡琴”的乐器。
晚饭过后,伏在父亲的后背上,看父亲端出那把老式的油漆已经剥脱了的二胡,小心翼翼的擦过香(就是用松香块来回的在马尾上润滑数次),轻轻托在左膝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随着左手指尖在弦上的一阵颤抖,“吱”的一声,像一扇门打开时很滑溜的一声响,接着便是一声长调:《梁祝》的缠绵、《红梅颂》的轻快、《洪湖水浪打浪》的明丽••••••随着上下顿挫滑动的指尖低婉轻回,如泣如诉,胡弦上跳动的音符化成一泓清泉,时而静卧浅底,波纹不惊;时而逶迤婉转,低沉悠长;时而奔泻跌宕,玉珠飞溅••••••
现在的我大多已经淡忘了那些曲子的名称与曲调,却记得那是一段因为想吃到一碗香喷喷的大米饭而常常遭到父亲责打的苦涩年代。我惊叹于在物质条件那样匮乏的日子里,父亲还能够拥有这样一把由马尾、蛇皮与松香而组成的乐器且能长久的珍藏。直到现在,偶尔和父亲提及,父亲却总是笑而不答。
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段余音袅袅、低沉舒缓的琴音,有了那样的月光如水、清风白露、繁星似灯的夜晚,我才暂时忘记了阵阵袭来的饥饿,忘记了竹枝抽在屁股上的灼痛,却记住了童年时光里这最为空灵和澄澈的乐音。
山乡的皂角树
童年大多数的时光,是在外婆家度过的。那里成了我遥远的童年里最为澄澈的乐园。
属于外婆的小小山乡,是大别山深处一个叫做胡湾的古老村落。这里地处偏僻,山深林密却又民风淳朴、学风浓厚,——数十人的小小的山村里,已经培养出了几十位跳出农门、走出大山散布在全国甚至加拿大、美国、日本的有出息的“文化人”。
一棵数百年树龄的皂角树静静守在一汪池塘的边上,遒劲的枝柯嶙峋地伸向水面,卧成一片斜斜的风景。
夏秋两季,在皂角树的枝丫上常常会找到有着长长触须的“天牛”。那是一种形体较大、有着坚硬外壳和一对树枝状锐利触角脚的墨黑色昆虫,一对长而细的触须向两侧均匀的伸开,酷似穆桂英挂帅时顶戴的花翎。因为额前两只触角的形状极似牛角,大人们管它叫“天牛”。
这种昆虫的外形十分威猛,却又因为那一对长长的触须和奇形怪状的触角的别致,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常常小心的避开皂角树斑驳的枝丫间伸出的无数锋利狭长的皂角刺的危险,爬上树杈,在茂密的枝叶间寻找、逮上一两只“天牛”作为向其他胆小的孩子炫耀的战利品。几个玩伴的“天牛”用长长的丝线系住树枝状的触角,玩一种叫做“牵牛”的游戏:找一片平整的空地,淘出几个浅浅的土窝子,让它们各自摆好战斗姿势,一对一的彼此用各自的触角、触须展开拼杀••••••
玩倦了,嬉闹够了,皂角树厚重的丫杈和浓密的枝叶正是藏身和歇息的极佳场所。找一个安稳的所在,四仰八叉的躺着,吹着风,看看云飞,听听鸟鸣,那个惬意啊••••••
天色暗了,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斜挎草帽、扛着锄头、哼着曲儿,匆匆的脚步叩响着深邃的山石小径。外婆的拐杖笃笃的敲响着抹光了的石板小路,长长的呼唤在暮色四合中悠长的响起:“大丫头子哎——死到哪块去着————”(呵呵,现在想起来一直怪难为情的,一个捣蛋的男孩子顶着“大丫头”的外号,就这样在小小山乡里家喻户晓,一直叫到现在。)这才偷偷的溜下树,猫着腰,贴着墙根,从外婆的臂弯下轻轻钻过,一溜小跑着进了家门••••••
而今,慈爱的外婆早已作古,小小的山乡依然沉寂着。不知道那株承载着我许多童年梦境的皂角树是否依然葱翠如故,是否还有戴着花翎的“天牛”在它的枝头寂寞的歇栖?
夏夜流萤
山村的夏夜,静谧、恬适。
一切都纯如天然。那时候,山村的人们还没有与电器结缘。——没有电灯,没有电视和电扇,除了夜晚出行的手电,所有与电有关的概念都几乎与小村无关。
晚饭后的燥热尚没有褪去,老屋里,用废弃墨水瓶和铁皮卷做成的简易煤油灯发出微弱的光,点亮了昏黄昏黄的四壁,跳跃着、毕毕剥剥的摇着灯影,响着灯花。
外婆扛出竹榻,端出竹椅,老屋门口的空场就是露天纳凉的绝好去处了。满是星光的夜晚,躺在郁郁大山的手心,睡在满天繁星的怀抱里,听外婆教我唱儿时的歌谣:火亮虫,夜夜飞,爹爹叫我捉乌龟。乌龟没长毛,爹爹叫我扯毛桃;毛桃没开花,爹爹叫我扯黄瓜••••••
外婆轻摇着蒲扇,一下一下,一上一下的拍打在身上,黝黑的山峦吹着阵阵的松风,颗颗流萤嵌着明明灭灭的小灯来来回回的飞舞着,地上的星星来回的飞啊飞啊,飞到童年无边的梦里;天上的星星遥迢的飞啊飞啊,滑过天河,落满夜的衣裳••••••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外婆的蒲扇、穿行的松风,明灭的萤灯,飞翔的星星,是童年里最为动人的摇篮曲。
山溪捕鱼
一群山乡的孩子,便搅热了一整个山村。
炎热的夏季。炙烈的阳光里,几个光着脊背、油光乌黑的孩子,草草地扒完早饭,拿起筲箕,抄起虾网,顶上早已摔得变了形的铁盆子,偷偷的从后门溜出来,躬着腰,趟过杂草丛生的羊肠小路,钻过丰盈摇曳的金黄田野,躲过大人们的目光,滑过光滑的河石,跳进潺潺的溪水里••••••
或是趁着大人们在河里洗衣的空当,一个稍大一点的玩伴带领着,一路哼唱着不成曲调的歌谣,敲打着瓢盆刺耳无序的乐曲,走过窄窄的田埂,兴高采烈的向不远处的小河进军••••••
太阳快要落山了,掩藏在大山和葱蕤树林里的村落里升起了袅袅的炊烟。黝黑的天空里到处是飞舞着捕食的檐老鼠(即蝙蝠),那是夜晚的空中飞舞的精灵,在如丝如雾的空气中不辞劳苦的捕食着蚊虫和飞蚁••••••
一根草脉,一根柳枝,串起一串花花绿绿的战利品,五彩鱼、王钩丁、痴不罗、间或还有大虾、沙鳅、螃蟹••••••
倦鸟归巢,人声渐悄,牛羊浅浅的叫着,母亲焦急的呼唤一声声从村落里传来。从遥远的深山里传出来鬼魅一般骇人的鹰啼,一声声、一阵阵,像老人的鼾鸣,象病入膏肓者的呻吟,从半空里幽幽袅袅的传开,带着渺渺的回音传得很远很远••••••听大人们说,那是坐鹰的叫声。(是不是就是山鹰呢?不得而知。)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来不敢去寻的动物,单就那种在夜晚里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就让我在许多个童年的梦里被猛然间惊醒。这种野物的声音只能远远的听见,却极少有人看到过它的样子。在漆黑的夜里,它孤独的坐在大山之巅裸露的山石上,山神一般守卫着大山的魅影,夜复一夜、年复一年的哼鸣••••••
对于我们这些只顾在外疯玩、迟迟不想归家的童稚的孩子们来说,这种深沉却单一、如魅如魂的叫声是极为可怕的,以至于至今依然在我心底的深处还拥有一丝浅浅的恐惧。
免不了的一顿挨打。光着身子,流着不知是水还是汗的黑不溜秋的屁股上立即就多了五根浅浅的手指印。疼吗?却又不太疼。
大人责怪的骂声、灶底下干柴哔哔剥剥的炸响、灶台前升起的阵阵油雾,油锅里刺溜溜的香油唱着歌,一个、两个、三个头发蓬松、脊条油光乌黑、闪着漆黑乌赞的眸子、口水顺着腮帮一直流到前胸的孩子高高的踮着脚,扒在锅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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