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糖（三）

晓荷 · 发表于 2015-12-16 12:07:37

熬糖在腊月初，打糖要到腊月底了。为什么要拖到最后那几天，就是怕小孩子偷吃，那样，年还没过，切糖就没了。正月里没有切糖上桌子，那叫什么人家呢。
腊月二十七、八左右吧，母亲开始张罗打糖了。冻米已经晒干了，抱一摞松毛到灶底下，松毛火慢慢烧，冻米慢慢炒，一次挖小半碗冻米放到烧红的锅里，铲子不停翻动，锅里一会就“滋滋啦啦”地，米粒涨起来了，冻米香了，戳起来脸盆接着，一锅接一锅，要炒几脸盆冻米。
炒芝麻。用水把芝麻捞一下，灰尘没了沙子没了，下锅小火慢慢炒。芝麻娇气，火候把握很微妙。灶台上外婆两只手不停歇，灶底下母亲盯着灶洞观察火的大小，夹一点松毛，燃了，抖开，“刺啦”一下，火苗“噗嗤”“噗嗤”，只剩下红红的火灰了，满锅的芝麻“叽叽喳喳”地又跳又闹。
剥了壳的花生炒一些，熟了香了放筛子里，冷透了，搓皮，簸几下，边吹边簸，就是干干净净的可以打糖的花生米了。
生姜切丝剁成姜末，一小碗，备用。
原料备好，差不多天黑了。父亲收工比平时要早点，扛着斧子，进门就咋呼：模子洗好了？冻米花生都炒好了嘛。丫头把大桌子抹干净，我来打糖了.........
赶紧抹桌子拖凳子，爬上凳子看父亲打糖。
我们家打糖的模具是夏天脱土基的模子。一尺来长，宽度？大约八寸左右吧。
糖稀用铲子挖起来，拽啊拽的拖到锅里，一次大约两铲子，热了融化了，加入冻米，铲子快速搅拌，拌匀了赶快盛起来放到大桌上的模子里，用手抹平压实，不停地压，不停地蘸点冷水，刚出锅的糖稀和着米实在太烫了。
父亲拿起他的大斧子，颠过来用斧子脑捶！“咚咚咚”“咚咚咚”，沿着模子的四边，一点一点捶，结实了差不多了，拿起模子放一边，四面摸摸，晾一会，凉了，就开始切了。也不能凉透了，凉透了太硬，就切不动啦。
切糖是个力气活，硬邦邦的大糖块切成一片一片的薄薄的方片糖，真不是简单的事情。一会功夫，父亲脑门上就冒汗，再一会，父亲索性连小袄子都脱了。
为什么冻米糖又叫切糖，就因为一刀一刀切出来的吧。
父亲打糖的手艺好，糖稀和炒米的比例把握得非常合适，捶糖的力道很均匀，切成的糖块又薄又方正，有些人家马虎了事，糖块切得有小孩的巴掌大小，吃两块就饱了。父亲看见就说，一看就不是过日子的人家。又说：那得要家资来浪费啊。
左一锅右一锅，桌上很快就堆了一堆切糖，摸一摸不热乎了，母亲就装到洋铁瓶里，米糖要装两大瓶，芝麻花生糖用小一点的洋铁瓶装，装好了爬上板凳架到三面橱的顶上，唉，好东西要留着正月里来人吃。
父亲切出第一块糖总是递给我，小眼睛笑眯眯地：咯，尝尝，好吃的丫头。
接过塞嘴里，又脆又香，“嘎嘣”“嘎嘣”地嚼，眼睛忙不迭地瞄着桌子上的糖，手已经伸出去拿第二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