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淡苒 于 2015-9-20 10:43 编辑
自从把婆婆从乡下接到城里,已经快一年了。这个礼拜天,丈夫开车,让我陪着婆婆回趟乡下的老家
村子里几位留守的老人见婆婆回来,都赶了过来,亲热地跟我们打着招呼。余家的老婶,拉着婆婆的手嘘寒问暖,没完没了。隔壁的汪老哥,从家里拿来水壶,给婆婆泡茶。孩子的小奶奶,拿来凳子,抹掉灰尘,让婆婆坐下——他们以乡下人最淳朴的礼仪,迎接返回家乡的亲人。 丈夫拿把柴刀,修砍门前丛生的杂草杂树。住斜对门的诗耿,见我拿着竹丝大扫帚,在门前水泥场上,画大字一样往两边扫,笑嘻嘻地说:“婶婶,不是那样扫的,枯叶扫到一起,堆在香樟树下,这样来年香樟树会长得更粗壮。” 我一愣,奇怪地问:“你怎么在家,没去上海吗?”他笑滋滋说:“不想出去了,这几十年在上海开个拉面馆,起早贪黑,整天忙的不得闲,真累人,快五十岁的人了,身体吃不消。” 丈夫问:“城里房子买了么?” “在城里买了两个门面,已经出租了,”诗耿说着,见迎面走过来的老婆月琴,嘻嘻地笑,学着月琴平时那种爽快流畅的语气:“城里那个空气、那个噪音、那个拥挤、那个眼光冷淡,那个自扫门前雪的心态,我这个乡巴佬,一概不习惯的,还是乡下老家好。” 没等诗耿把话说完,月琴笑着来到我面前,搂着我的肩膀说:“婶婶稀客哦,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中午都到我家里吃饭。”说着,迈过脸,望着我家门口围在婆婆身边那几位老人:“你看,这么大的一个村子,就剩下眼前这几位老人了,他们闲着就凑在一起,喜欢到我家里来聊天,到了饭点就留下来吃顿饭。” 诗耿接着月琴的话茬:“婶婶,你进来瞧瞧,我把房子里外全部装修了,安装了自来水,安装了数字电视,开通了无线网络,买回两台麻将机,把家装潢得跟城里似的;谁要想回老家来看看,就到我这里来玩;有茶喝、有饭吃,想打牌、想聊天,尽其所乐,日子过得舒服得很呢。” 看着诗耿门前停放的黑轿车,我的眼前浮现出二十多年前的影像来。那时候,诗耿家还是破旧的土坯房子,除了一张四柱雕花床,没有一件家电和新家具。为了谋生,诗耿推着破自行车,走村串户,修伞补锅,风里来雨里去,吃尽了苦头。 后来,农村年青人到城里打工,修伞补锅的生意越来越难做。诗耿被迫放下修补摊,到上海开了拉面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面馆里顾客多,而诗耿夫妻俩都吃苦耐劳,舍不得雇人,自己拉面下面,老婆边卖边收钱,这些年虽然辛苦,但也挣了不少血汗钱。 诗耿一家,是家乡农民工的缩影。他们离开家乡,在城里做生意,办厂,开公司,大多数人富裕起来,在城里买了房,还把父母接到城里住。然而有的父母却不愿意进城,例如我家孩子的小奶奶,儿媳接了好几次,她都不愿意。 说小奶奶,小奶奶笑眯眯地就来了:“走,到诗耿家吃饭去。”我挽着小奶奶手腕,小声嘀咕:“诗耿通情达理,善结人缘,跟他父母不一样。记得他父母在世的时候,从不串门,性格孤僻,不知为啥。” 小奶奶瞥了我一眼:“你哪知道,诗耿那些年在外打工,常年不在家,他的父母在家种田地,得到村子里不少人的帮衬,他的父母却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回馈他们啊。”
听了小奶奶话,我心里一震,瞥了小奶奶一眼,嗔笑道:“您老这么善通人意,晚辈爱戴您,最少要活百岁。” 小奶奶乐呵呵地笑着:“那我还有三十年活着,你们要是回来住,我就有人照顾了,那该是多么的幸福哦!像诗耿夫妻一样,叶落归根。” “好的,我是有那样的想法。” 小奶奶定定看着我的脸,见我说的是真心话,满脸的皱纹,漾出一朵菊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