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在那里

吴砺

美在那里

这两个月我第一次学会了用手机拍照，上山拍了超千张图片。平时不被注意的路边的小花小草，突然在镜头中呈现出难以言喻的美。

       只是这种新爱好带来了另一个问题，五个周末几乎没有写一个字。手机拍照抢走了我全部的注意力，似乎这对我来说是一种不合理的爱好。现在全球70亿人，有手机也许有50亿，50亿人都是在随手拍，而且手机拍照已高度智能化，只要你想拍，任何人都可以拍到几张甚至数百张感人的照片。所以我拍的照片从艺术价值上说都是世界千亿张照片的垃圾一部分，没有任何价值，只是说它们能反映你眼中所感受到的世界美和将这种感受固化。

今天登山没手机上山，但这两个月手机的拍照带给我对山上细节的注意。如雨后花瓣上的水珠，部分草叶上的水珠，部分树叶上的水珠，它们部分发白，如晶莹的宝石颗粒，大小不一的散落在花瓣、草叶、树叶上。

它们也许是大自然最美的水的形态之一，它们与绿叶，花瓣相匹配，呈现出那些人工宝石项链也无法相比的美。尽管它们对人类价值微不足道，随生随灭。我同时发现不仅荷叶上有不沾水的功能，事实上相当一部分植物草片和花瓣都有这种自洁能力。这是大自然植物自我保护和利用雨水的能力。

我不由想起前一周末我连续八小时看的记录频道八集《园林》中的一个介绍：古人用几棵莲子在碗中发芽放在桌面形成世界上最小的盆景。莲子发芽后生长出嫩芽形态无疑是世上最美的一幅动态的美图。只是绝大数人不会用这种方式观察大自然植物天然的美。美在那里，但我们从未注意！

道法自然，大自然无疑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原生态的画家和雕塑家。西方文艺复兴时才在油画中出现山水画面，而中国晋朝顾恺之的《洛神赋》中就开始描写山水形态和美了，早了一千多年。中国人两千年前就关注大自然的美，认为人应当向大自然学习，顺从自然规律，只是中国人对大自然为什么这样从来没有兴趣。中国古人与古希蜡有某种相通的地方，只是古希腊对自然的美更多是关于人类形体自然的美并以雕塑再现这种人体的自然美和曲线美，而中国古人对人类裸体美是禁区，因为中国在道德文化上过早的成熟，裸体无疑会有性的暴露，会引起人们一种人类难经抗拒原始的欲望。这个意义上，中国古人又是反自然的。

二千年前人类几大宗教和中国的孔子的儒教开始严格限制人类性行为——抑制人类对尽量占有更多异性和繁殖的欲望。这目的是出于人人平等，平等分配有限性资源和使人人有繁衍后代机会并使自己老有所养。这是人类群体生存引入固定婚姻以保障人人不像动物之间为性而仇杀，并以此为基础保障这个群体和平共存。这是人类进化成文明社会所必需。

所以人类人体的美在过去两千年被人类各种宗教和礼教有意屏蔽。西方只是到五百年前文艺复兴时代才重现对古希腊对人体美歌颂的传统，而中国直到二十世纪才羞羞答答在艺术学院画室中出现公开的裸体。

二十世纪人类物质文明进步已使自己养老不靠子女。或离异后男女双方都有独立养育子女成人的能力。裸露人类人体美的产生的欲望形成的破坏性已不危及自己生存和子女的生存了，所以现在的人类已进化到可以展示自己形态的自然美了。

走在山道上的好处，你的思想可以象山林中小鸟自由地飞翔；你可以从对路边小花的自然美想到人类的形体的自然美以及人类对人体美约束及赞美的历史。

两个月前，我第一次注意到岩石上绿色苔藓无与伦比色彩变幻和构图的美，若不是因为带了手机，我完全熟视无睹这种美。我不由想起美国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一个画家用刷子在巨大画布上刷出一两三种单一颜色浓淡不均近似长方形的画面，这些画每张市值上千万美元。若有人将这岩石上绿色青苔拍成画面放大在一个大厅的巨大墙面一定比那个画家画面更加美艳同时色彩变化更丰富！

现在即使在手机上已存在的几十张不同色彩苔藓拼图在一起已总是让我激动不已，或许将几十张拼图一定不逊色于Barnett Newman等极简主义绘画啊。我再次想起了《园林》中介绍中国古人在自家园林石材上洒下米熬成的清汤作为养料生长青苔的故事，中国文人是多么善于发现大自然的美啊！

只是我今天没带手机，没办法记录这岩石苔藓动人心魂的绿，只能用文字感叹她给我这一瞬间的感动。

吴砺

2015.7.14

                           

吴砺

选自待出版的散文集《致远方朋友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