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小记

寒山寺 · 发表于 2015-7-20 17:43:10

   女儿年满十三，自小体弱多病。眼见要初三，扁桃体却屡屡发炎肿大，缺课二十余天。问诊多家医生后，遂与妻商量，暑假让女儿把扁桃体切除。
   概因生计，我长年在外。手术前一天，我电话告知妻，不能及时赶回陪女儿手术。善解人意的妻与乖巧懂事的女儿都说没有关系。放下电话，即欣慰，又内疚。这么多年，在女儿的养育上，妻一个人为女儿忙里忙外，我几乎就是个旁观者，一切都是妻在操持。过多的操劳，她竟华发早生，我想帮她拔去，却又怜惜她也难受年华的老去，只好沉默无言。而女儿，当我还没有尝够将她抱在怀里的快乐时，她已长到我肩膀的位置，不在时刻需要我的胸膛了。
   女儿出生，我就没有赶上迎接她的到来，与妻同享这份幸福和荣光。这一刻，我下了决心，无论事情再多，路途再远，不管怎样都得赶回，既是对妻愧疚的弥补，也是对女儿爱的补偿。
   连夜回家，一路直赶医院。住院部门口有个Z字型大坡，一气爬上去，心都怦怦直跳。推开病房的门，看到妻与女儿正静静的闭目休息，我才彻底的放松下来。
   手术时间到了，我和妻搀扶着女儿，一路小心翼翼，瓷器样的保护着她进了手术室。对于这次手术，女儿即期待又有些害怕。我因有过类似的手术，此前便将我的感受一一详细告知，让她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迎接将至的麻木和痛苦。手术室的门关了，妻如雕塑一样站在门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手术室的门。虽然手术很小，但为人父母，总有那么一刻莫名的担心，受妻的影响，我也有些焦虑的在走廊里来回走动。喊妻小坐一会，只是微微摇一摇头，依旧望穿秋水似的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过了10来分钟，走出一位医生，交给我们一个塑料小袋，里面装着液体浸泡的扁桃体，扁扁的，圆圆的，机理仿佛核桃，鲜红夹带着苍白。我们都松了口气，这个心腹大患终于解除了。女儿出来了，脸蛋通红，发丝零乱，步履蹒跚。医生开口就对我们说，小女孩很乖，很配合，然后又叮嘱我们让女儿在隔壁病房的小床上躺着休息会。床小，几乎伸不开脚，女儿侧卧着，像只小兔一样的乖。我轻轻拍着她的背，仿佛又见到童年的女儿，在我的浅吟低唱里进入梦乡。女孩的童年都应该是五彩斑斓的吧，但女儿的童年，更多的可能是别离。倘若不是这次手术，我还能有这样拍打着女儿熟睡的机会么？
   术后只能喝流体。第一口水吞下，女儿的脸霎时变得苍白，眉毛纠结的老高，手抚着胸口，半天才缓过气。我知道那是流体刺激伤口带来的疼痛，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人总是要成长的，体验疼痛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啊！过了片刻，女儿闭上眼睛，用一种义无反顾的勇敢将杯中剩余一气喝完。她没有向我们抱怨疼痛，只是静静的忍耐，忍耐又忍耐。
   第二天早上，女儿写字告诉我，又痛又饿，几乎一晚未睡。我是个很粗糙的父亲，不知究竟该怎样抚慰她，就写了一首打油诗，“夜半喉痛似火燎，腹空无食如鼓敲。忍卧辗转无关梦，花开花落几春风”。女儿看后，不出声的羞涩的笑了，像一朵颤巍巍娇怯怯的花。
   陪护期间，我很欣慰女儿的待人处事，也很欣然她的学习态度。能下地后，她自己主动去询问医生今后的注意事项，打水的时候，不忘为左病床的老爹爹也带上一瓶，回来后又检查右病床奶奶是否也有开水。可以看书的时候，迫不及待的就把同学笔记借来，一丝不苟的誊写抄录。她掰着指头计算时间，告诉妻，一出院，立刻去上辅导班。我的女儿，她终究在妻的教导下长大啦！
   两天后，女儿顺利出院，因为只能喝汤水加之疼痛，脸庞都小了一圈，色泽苍白，明显瘦了许多，真所谓我见犹怜。一进家门，女儿就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仿佛脱了桎梏，说，好舒服啊！女儿的精神很快乐，她快乐，我也快乐，妻也快乐，我们全家都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