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的雨

晓荷

    连日的阴雨，滴滴答答，滴滴答答，雨中上下班，撑着伞看树看花看草，脚步就慢下来。再看看身边走过的的人，都是悠闲的样子，并没有晴天的急迫和匆匆。就连河中的水，都忘记了流动，慵懒如镜，似乎在睡梦中。
    从家到店里，从店里到家，只要看见横在龙眠河上的廊桥，就觉得视野开阔起来。站在桥上，看巍巍龙眠山在云雾中忽隐忽现，看河中洗衣服的女人三五成群，看龙眠桥下捞绿藻的小竹排，远远地，有江南水乡之神韵。
河中的草，绿得不能再绿了，白鹭一只两只的，在水中踱步，我等着它展翅飞翔的时候拍照，等了很久也无济于事，等我转身的间隙，它突然拍拍翅膀飞走了。
   八哥是不怕人的，在脚边跳来跳去，有一只八哥跟着我走了大约十几米，我对着它拍照，它黑黝黝的眼睛骨碌碌地盯着我，若无其事的样子。也许我前生是一只八哥吧，我总觉得八哥和我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前年家里飞来一只八哥，跟着我进进出出的，我做饭它到厨房，我睡觉它飞到床上，我吃饭的时候它跳上桌子，我在园子里天它就飞上我的肩头，这只八哥在家里呆了有半个月之久。这家伙每天要吃肉，没有肉的时候，就撵着我啄我的脚丫子，还到处拉屎，不得已，在家时我就把院子门关上，再后来，八哥就飞了。现在想来，我愧对那只似乎是我同类的八哥了。
   雨中总是想起儿时的那些事，这样的雨天，屋檐下都是水桶，脸盆、缸，瓮子等等能盛水的器具，接了水倒在大木盆里，母亲就不用去河里洗衣服了。我和弟弟总是穿了胶靴在雨中来来回回地走，见到水深的地方，一脚跺下去，水花四溅，我们哈哈大笑，笑声未歇，母亲会突如其来地一人一巴掌而后一手拽一个把我们拉到廊檐下。赤脚也是有的，来回蹦跶几次，脚就痒得要命，抬起脚掰开脚丫子，都是小小的沙眼，母亲说，踩脏水生沙虫。沙虫是什么，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痒和现在的脚气是一样的，直接找块粗糙的石头蹭上几分钟蹭得脚底火烧火燎的才过瘾。
   午后全家人都睡觉。有人睡在堂屋的春凳上，有人睡在大门口的竹床上，我和弟弟总是睡一会就爬起来，偷偷摸摸地找事干，逮一只青蛙系住脚，让它“撇之”，“咓之” ，在我们手脚并用的指导下，青蛙也能像小牛犁田一样在屋子里转几圈。只是常常玩着玩着就肆无忌惮地大声说笑，被吵醒的母亲猛不丁地一巴掌扇之，我们相对哇哇大哭，哽咽几下，又相视扑哧一笑，擦了眼泪继续玩。
    雨天也可以在树叶下逮蜻蜓，也可以挖点泥巴做车子做枪，还可以逮几只蚂蚱放在碗里，看它们怎么打架，它们怎么爬也爬不出碗，因为我和弟弟四只眼睛狠狠地盯着呢。玩着玩着，就找个玻璃瓶子装上，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来看看，蚂蚱就死翘翘了。玩蚂蚁的时候也比较多，那种大头的大蚂蚁，逮一只放在桌子上，看它左冲右突就是跑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雨天父亲和母亲会端出花生剥花生米，会把成担的玉米棒子放在堂屋中，一条大砍凳上绑一只尖担，玉米在尖担上一扭一绕，玉米粒全下来了。我有时把玉米棒用剪刀呎一个口子，顺着口子两边剥，最后留一行玉米粒，隔一粒剥一粒，玉米就成了梳子的样子，在头上装模作样梳来梳去，母亲夺了过去，三下五除二，梳子齿一个都没了，一只光秃秃的玉米芯被母亲扔到淅淅沥沥的雨中。母亲总说我做事不像做事的样子，吼几声，骂几句，又觉得干点活总比不干的好，也就听之任之了。
   外婆要是在雨天来我们家就好了。花生米炒一点，炒好了撒点盐，咸津津的，捏一粒放嘴里，特好吃。我打小就没有一丝斯文的样子，和弟弟吃饭都是抢着吃，吃花生米都是一把一把的，直到嘴里塞不下，才开始嚼。我在20岁那年去相亲，男孩的母亲炒了一碟子花生米，先是客套了一番，男孩母亲刚转身，我就攥了一把往嘴里送，一把接一把，盘子就见了底，那男孩终于忍不住，说：你怎么不是一粒一粒地吃呢？顿时落了个大红脸。也是打那之后，才知道花生米是一粒一粒吃的。再后来，看见所有人都是一粒一粒地吃花生，才明白那男孩当时见我吃花生米的样子是多么惊讶，他说出那句话也实在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但我还是回味大把吃花生米的滋味，那种满口留香的充实和满足，真是无与伦比的美妙。再后来，想起青春里的那些事，就想起那个雨天，我和那个男孩坐在一起吃花生米的样子。
   外婆炒得最好的是玉米粒。从地里刚摘下来的新鲜老玉米，一粒一粒剥下来，锅里放点油，油热了倒入玉米粒，一会功夫，玉米粒就金黄金黄的，把盐碾碎了和成盐水，锅里正噼噼啪啪的时候，盐水沿着锅边一圈浇下去，刺啦刺啦，锅里起一阵白烟，盐水在玉米上迅速结成一层薄薄的盐霜，再翻炒几下，干燥燥的有点焦黄，就可以盛起来吃了。玉米粒只能一粒一粒吃的，因为太烫，一粒玉米粒得在嘴里打几个滚才敢咬开.......唉，那味道，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尝过了。
   要是下大雨，父亲会打个伞拿个鱼篓子出门。鱼篓子放在溢洪道下方，第二天早上去看看，往往是一篓子鱼虾泥鳅。那时候的泥鳅，是多么香啊，那时候的虾子晒在簸箕里，整个村庄都是虾子的味道。加点韭菜，垫几块豆腐，铺一层虾米，浇上一勺子蚕豆酱，再好的下饭菜也比不上这个菜的滋味。
   雨天还有什么呢？
   堂屋门口，父亲左边母亲右边，看着雨，看着屋外走过的人，看着猪圈里的猪，看着屋檐下的鸡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有时争论几句，有时促膝轻言，到后来昏昏欲睡，就都爬到床上睡了。醒来时大约是黄昏，雨还在下，点灯做晚饭，煤油灯亮闪闪的蹲在桌子上，灯下是我，弟弟，爸爸，妈妈。
   如今我已是中年了。中年的雨缓慢而悠闲，我在雨中散步，看三三两两的人，想一些温暖沧桑的过往，回家时放下包，坐窗前看细密密的雨丝沙沙地落，满园子的丝瓜花明亮金黄，又让我想起童年里煤油灯的温暖。

    壮年听雨客舟中，  

    江阔云低，  

    断雁叫西风。
——呵。这滋味。

向桐

10多年了，晓荷的文采依旧照人，不知道晓荷铺子现在有没有连锁了:lol

晓荷

向桐 发表于 2015-7-7 14:12
10多年了，晓荷的文采依旧照人，不知道晓荷铺子现在有没有连锁了

瓦屋檐下养乌龟，越养越缩了。
对了，何不顺水推舟，来做个广告呢？！哈，看我是个多聪明的小贩子...........
晓荷铺子链接：http://459538777.taobao.com/

向桐

晓荷 发表于 2015-7-7 14:30
瓦屋檐下养乌龟，越养越缩了。
对了，何不顺水推舟，来做个广告呢？！哈，看我是个多聪明的小贩子...... ...

{:soso_e179:}{:soso_e179:}{:soso_e179:}{:soso_e179:}{:soso_e179:}

大饼

美文美景。。

饮水思源

此情此景，美不胜收。欣赏、十分的欣赏。{:soso_e163:}

晓荷

向桐 发表于 2015-7-7 14:40

{:soso_e113:}此表情复制一万遍，以感谢你引导我做了个广告！

晓荷

大饼 发表于 2015-7-7 14:41
美文美景。。

桐城美，每日好心情。

晓荷

饮水思源 发表于 2015-7-7 16:34
此情此景，美不胜收。欣赏、十分的欣赏。

美景生雅兴，且写小心情。——谢谢喜欢，夏安。

花婉秋

{:soso_e114:}中年的雨是么子雨？是红了樱桃，还是绿了芭蕉？瓦屋头上养乌龟，这就对了，身在曹营心在汉啊。{:soso_e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