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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 我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去美国时心情如此的平静，平静得近于麻木，在机场中我曾送走过一个又一个的朋友去美国。人类是如此的奇怪，在一个大楼中设置称为海关关卡的机构，你只要过了那一扇门，似乎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通往那个遥远的陌生的世界大门就从此向你敞开了。虽仍是在同一片土地上，你已感到松了一口气，仿佛一只囚鹰已被放出了笼子，虽还在笼门旁徘徊，但天空已向你敞开，只需振翅高翔了…… 飞机飞临日本时，从飞机上可以看到在书本上已描绘了千万遍的富士山出现在机翼之下。下方的海岛像浮在蓝色海水上的鳖，海面并不是想象中的全蓝，而是布满了浪花形成的白点。巨轮看上去只是像小小的带着一段白线的水上小虫，而海岸城市的房屋建筑像沙滩上不规则分布的贝壳砂砾。阳光下海平面更像巨大的凝固了的蓝色冰面，不光滑的表面不规则地漫散着白茫茫地光亮…… 飞机在羽田机场转机，我将第一次踏上另一个国度。飞机在向下降落，第一印象是空气透明度高，树被剪彩得十分整齐以致于让人感到过分的人工化了。青色房顶，一切过于干净而略显呆板。虽还在飞机上，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日本人的飞机在四十年代重庆大轰炸中造成的重大伤亡。我们这一代人从小所受的教育恐怕使我们永远不会对日本有认同感。我第一次在羽田机场置身于有如此多的外国人的异域，无法不带着乡下人第一次进入陌生的大城市的新鲜感…… 当飞机重新飞上蓝天时，我不禁对国界这个问题有了新的感受。出国------跨出人为划分的国家界限，什么是国家，就是一个种族、一个利益相近的集团给自己与别人人为的划出的界限，多么可笑，多么狭隘……同大多数旅客一样，我渐渐的在飞机上昏昏欲睡…… 在意识朦胧中我不由暗暗地笑了起来，试想一个小小的金属盒中装着一群被称为人的动物从地球一端一夜之间漂浮到另一端，这只有阿拉伯神话中飞毯的故事才有的事啊，而现代人类那么多人住在一幢楼房中，像上帝放牧着的人群，在那一个一个的小盒子中繁衍生息，如同人类放养的一个个鸽子在笼中一样……当神奇现象走进了千万平常人家，人类便渐渐失去了对自身创造力和伟大的好奇和惊讶了…… 上午我们到了洛杉矶机场。 洛杉矶机场给我印象很深的是她的灰黑色的地毯和浅黄色墙壁的过道和大厅，这样的色调质朴中透出凝重。这是与国内的水泥和红色地毯或蓝色地毯为主的建筑全然不同的风格，这色调与气氛的差异再次强烈提醒着你，告之你已进入了全新的环境，这是真正的进入美国了。 当朋友的汽车载着我们行使在高速公路时，眼前土地呈现在濛濛细雾之中，耳中听到的是躁动呼啸的汽车飞驶声，我心中不由微微地激动起来，“这是一片梦想中的土地啊！”从少年时代起，这片土地就出现在梦中，总是看到关于她的书，关于她的电影，听着人们谈论她。这是一个产生梦想，制造梦想和实现梦想的国度，你总会觉得她是上帝为人类设置的一个梦想的天堂，你甚至还没有见到她就已经慕名爱上了她，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国家…… 我们在朋友的办公室度过了白天的时光。我还没有适应这里汽车在路边进入公路时的突然加速。像你的初恋一样，你会记住你第一次出国时的每一个细节…… 天将黑时，我们离开了办公室。公路上轿车的尾灯已构成了红色的潮流，在国内我们从未见到过如此整齐鲜亮的红色河流。从山坡向下看到洛杉矶在暮色中的一角，其星光灿烂恍惚如在梦中…… 第二天清晨，我醒得很早，周围安静极了，只有远处高速公路传来像风一样呼啸的行车声。 太平洋彼岸的明净天空不时有一群寒鸦掠过，在高远的天空发出“啊！啊”的叫声。洁净的马路，整齐的草坪，明净的小洋房，屋前盛开的鲜花，这是只有诗人梦中才有的都市人宁静的住处。路边的白皮树细长的树干高高地伸向了天空。 当红色的阳光映染在树干上时，我再次走出了房间，倾听高速公路那边开始显得微弱的沙沙声。不同高度的明净的天空发出着不同色调的蓝色的光亮，如同在世外桃源，一只不知名的小鸟在晨风中歌唱着…… 当太阳升高时，你已能感受到加州海岸阳光的灿烂了…… 当你多次往返于美国，新鲜感会逐步消失，可最初的印象仍是那么清晰。展览会还未开始，我仍能在独自品味几天加州的阳光……不要忘了，我是一个从当时物质还是十分贫乏的东方国度来到美国的青年人，对这里的一切总是感到那么的新鲜，即使看到早上一捆捆报纸被送报人扔到各家门口的路边亦会让我惊讶，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加州阳光之灿烂，空气之清新，令人赞叹。当上午温暖的阳光照在你的身上时，头上已有丝丝汗意了…… 我临时居住在朋友公司购买的房子。一个独立的平房结构，有一个小小草坪的庭院。当我们第一次脱下皮鞋，脚踏着毛茸茸的淡黄色的屋内客厅的地毯上，从脚上传来多么温馨的感觉，这是与我们贫穷的国度多么不同的气息啊。当你席地而坐在平矮的玻璃表面的小桌边翻阅报纸广告时，怎么能不感到这个梦一样国度的富裕与安详？ 傍晚时，加州的金色阳光斜照下居民区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安静…… 第三天早晨，我仍醒得很早，走进了屋后小小的庭院，晨风吹过，带着寒意。鸟儿还没有开始歌唱，只有远处公路传来呼呼的风声。当出现第一批曙光时，天空中终于传来了第一批寒鸦在高空中的叫声。它们成了小小的黑点，成群在空中掠过。最初的激动已淡化了，我回到屋内，席地坐在地毯上开始书写中断了多年的旅行随记。 当我再次坐在庭院简易的木桌旁边的椅子上时，金色的阳光已照进了半个庭院，一只鹧鸪在似乎伸手可及的屋檐边上的电线杆上旁若无人地歌唱着，此时你会有什么感受…… 晚上十点左右，San开车带着我们前往洛杉矶最高的山峰去观看大洛杉矶的夜景。山路极为陡峭，有时你似乎觉得汽车在垂直上行，山中几乎不见一辆汽车，寂静幽暗的山上让人隐约感到某种不安。也许上升太快，耳膜在不停地响着。当众人到达了山顶，开始向山下俯视时，所有人都被震撼了。在整个视野所到之处，整个地面恍若是用黄金铺成的连天的灿烂星云…… “这就是不可思议的强大的美国！”San在一旁说。远处如黄金编成的暗暗的金色星云的飞毯直连天空，像金光闪烁的大海横无边际；近处则如碎金和绿宝石洒满在海面上，随风浪在微微地闪烁着……，这是人类最大胆想象力也难以想象地星光的海洋，这方圆几百公里的灯的海洋。 1996年2月于洛杉矶 2003年3月20日写于福州 吴砺 选自海峡文艺出版社《西海岸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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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20 08:2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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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20 14:55: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