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淡苒 于 2014-6-16 08:38 编辑
不知是不是父亲在天堂里对女儿的护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女儿身上得到了应验。白天在公交车上看见司机那件像极了您生前穿过的黄大褂,晚上在睡梦中就和您相聚。虽然地点有些陌生,但您依然那样一副严肃中透着和善的颜容。您好像在焦急地嘱咐我,赶快给妹妹找个好婆家。我从睡梦中醒来,惊出一身冷汗:妹妹的孩子都上高中了,怎么还找婆家?原来,您走那一年,妹妹才十八岁。莫不是您不放心小女儿,才如此托梦与我? 刚醒来,您就消失了。两行热泪,从脸颊滑下来,打湿了枕巾。老人们常说:人走了,魂还在。是真的吗?管它呢,就当您还活着来到我的面前,就让我还像儿时那样在您面前撒个娇吧。您不是说过,小时候我的就像只麻雀,成天叽叽喳喳的吗,现在,就让我做只小麻雀,把憋了很久的一肚子心里话,掏给您听吧。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整个村庄就您一个人穿着黄军衣,那时的我既崇拜又自豪,感觉您好英俊威武,心里像是吃了甜糍粑,甜滋滋的。 一次,您从镇里回来。嘴馋的我,想从您鼓囊囊的黑包里,摸出一把糖果。糖果没摸到,却摸到了黄皮壳装的真枪,心里砰砰乱跳。我好奇极了,喊来弟弟,想让他一辩真伪。哪知弟弟是个胆小鬼,不敢摸,反而跑去向您告状。 我胆怯地站在床沿边,睁大眼睛看您的脸色。您没有责怪,反而把我搂进怀里,从黑包里拿出手枪,说,丫头,没事的,枪里没有子弹,来,我教你怎么打枪。我毫无顾忌地依偎在您的怀里,小手摆弄着手枪,见枪把上挂着红绸子,便摇着您的手,撒娇地说要红绸扎辫子。您虽有些不忍,但还是扯下红绸,给我扎了很好看的马尾辫。那条马尾辫,我很长时间都舍不得解开。
提起您和母亲的恩爱,村子里人人皆知。您的憨厚老实,您的睿智和孝心,庄子里长辈们赞不绝口。您和母亲在同一个村子里长大,从小青梅竹马。爷爷去世那天,十八岁的您挑担柴赶集,想卖柴买两根油条,带回来给卧床半年的爷爷。不曾想下午到家,爷爷就闭上了眼睛。 您和母亲刚结婚时,家里一贫如洗。为了养家,新婚不到半年您参军了。家里家外的活儿,全落到母亲的肩上,由于劳累过度,母亲落下了一身的毛病。从部队转业安置到镇上后,为了照顾母亲,您主动要求调到离家较近的公社上班。 母亲生病期间,您四处求医,只要打听到哪里的医生医术高明,您都不辞辛劳,即使去外省数千里辗转,也要带着母亲去看病。 二十多年,您对母亲细心体贴,关爱之至,无怨无悔地照顾着母亲,却依然没有挽留住母亲的生命。母亲四十六岁那年,便安详平和地离开了我们。母亲病逝后不到三年,您便追随母亲的脚步,赶赴天堂。那一年,我的泪水差不多已经哭干…… 睡意全无,索性爬起来,坐在窗前,仰望天上的星星。那是您吗,您在眨眼睛吗?您看见我在流泪了吗?这泪水,是要洗刷我十六岁时在您面前撕心裂肺的恸哭吗? 往事如烟,却又清晰如昨。那天上午,您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我满腹怨气地走到您面前,气鼓鼓地说:“贸易货栈在招营业员,我要上班。”您没抬头,反问我一句:“你妈妈同意吗?”我气不打一处来,因为早上在家,我就和妈妈吵了一架。您这一问,我当时就委屈地掉泪了,嘴里嘟哝着:“就您听妈妈的话,妈妈说了,‘你不识几个字,又不会打算盘,当什么营业员,这不是给你家老子丢脸吗?’我就怕给您丢脸啊。” 我断断续续地抽泣,嘴里还是吞吞吐吐地说:“我今后怎么办,只读了几年的书,不能总在厂里数塑料袋吧。这样下去,再过些年,恐怕我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了。”您没有言语,默默地盯着面前不再翻动的文件,等我哭得没声音了, 您站起来,拿条毛巾让我擦脸:“去,到厂里请个假,一会带民兵去训练,你就和我一道去吧。” 我到贸易货栈上班。为了弥补女儿少读书的愧歉,您让当时读大专的表姐从学校寄给我两本书,一本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本是《张海迪日记》。此外,您还送给我一本《新华字典》。现在想起来,我很是自责:当时怎么那么不懂事,让您受气呢? 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但我却觉得,父亲永远活着,活在女儿的心里。父亲的和蔼慈祥,父亲的坚忍不拔,在女儿的心里,都是一座丰碑。而这本已经翻烂的《新华字典》,则是父亲送给女儿最珍贵的精神遗产,它时时鞭策我,教育我,指引我,一路向前。 父亲,您永远活在女儿的心里,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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