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淡苒 于 2013-10-29 08:54 编辑
(三)
吃过晚饭,四奶奶送来十几个鸡蛋给大伯,小霞妈陪着,小霞也跟来了。进门时,大妈正在收拾碗筷,四奶奶就把装鸡蛋的葫芦瓢放在桌子上,对着大妈心疼地说:“大侄子刚回来,给他补补身子,肚皮上划破几寸长口子,可不是小事呢。”
大妈抬起头,笑盈盈,“哎呀,四奶奶,您老人家来看看,就对晚辈的关爱,还拿那么多的鸡蛋,太过意不去了.
“呃!这叫么话呀!大侄子动手术,流了那么多的血,吃我几个鸡蛋也是应该的。”四奶奶恳切地说。
大妈和四奶奶边说着话,随手在桌底下抽出长条凳子,招呼小霞妈坐下。
小霞妈站在房门口眼睛朝屋里张望着,随口说道:“不坐了,我是来找刚子爸的,等他身子好了,给我打两个竹篓,一担粪箕。”
小莹妈在房间看见霞妈,急忙叫着霞妈:“进来,进屋里坐,等会听母舅讲故事。”
小莹也看见小霞在她妈身后伸头看着母舅,小莹走出房间,手臂碰了碰小霞的身子,怀疑的语气轻声地问:“哎,刚子母舅你没见过啊!”小霞摇摇头,眼睛滴溜的转到母舅用车皮包裹半截的腿上,满是疑惑。
小莹也跟着扭头看了下母舅没有脚的腿,心底满是说不出的滋味。拽起小霞说;“走,去找刚子打几把扑克,等会再来听讲故事。”
大伯见小霞妈进屋,小莹妈站起来挪让凳子,脸色顿时一沉,身子往下躺了躺,嘴里叫彩霞:“去给你母舅打洗脸水,洗洗好睡觉。”说着脸对母舅,母舅啊:“今晚故事就不讲了吧,这段时间,医院的难闻药气,冲得人一直没睡好觉,还是回家舒坦,该早点睡觉。”
母舅抽了一口烟,“哎!是有点累,抽完这支烟就睡,妹夫你刚出院,也早点休息吧。”
霞妈屁股还没坐下,见大伯翻身脸朝向床里边,有些尴尬,嘴里敷衍着:“刚子爸,我把钱先给你,哪天有功夫给我打两个竹篓,一担粪箕。”
钱搁在桌上,等我好了再说。”
大伯身子没动,手朝外摆摆,语气很是生硬。 小莹妈也局促地站起来,跟随霞妈往屋外走,嘴里说:“别急走,到堂屋再坐会。”
四奶奶和大妈正要进房间,大妈一手拿着水瓶,一手托着五个蓝边碗。见霞妈出来,急忙说:“别走啊!你看看,茶水我都拿来了。”
霞妈阴沉着脸拽起打扑克的小霞,边走边说:“不听了,故事没听头,回家睡觉。”
四奶奶眨不眨眼的问小莹妈:“怎么回事,听她的语气像是不高兴。”小莹妈闪烁其词:“您老又不是不知道,老大牛脾气又犯了。”接着又像是自言自语,“不知霞妈哪里得罪他了。”
正遇上小妈收拾好厨房出来,接话就说:“不就是为那件黄棉袄吗?腊月里,小兵爸到酒厂拉酒糟,遇见公社里的李部长,看在老二的面子上,给老大救济了一件军棉袄,想不到被当小队长的霞爸隐瞒下来,我看他过年穿在身上的就是那件。
小莹妈听了很生气地对小妈说:“你怎么早不说!早说了,我去要回来,那是救济给老大的,他竟然敢私自留下。”
小莹妈这么一说,小妈更来气:“你现在来怪我,小兵爸回来我就对老大说了,那天晚上我和大嫂去的时候,霞妈带四个孩子全去了外婆家没回来,只有霞爸一个在家里,大嫂问了棉袄的事,霞爸抵死不承认,语气还狠得狠呢,大嫂还和他对骂了。”
四奶奶插进话说:“你两个别争了,霞爸那德行确实可恨,当几年小队长,小孩子在田埂刨草根挖猪菜都不让,霞妈比他开通明理,他在队里到处得罪人,最后还是霞妈上门给人家赔笑脸。”
刚子从大伯房间出来,手里端着煤油灯,母舅跟在他后面,走一步,身子左右摇摆,看着比十一岁的刚子个子还矮些,小莹见堂屋人鸦雀无声,眼睛齐刷刷朝母舅看着。就听大妈说刚子:“进后院慢一点,猪盆在门口,别碰了你母舅,你也陪母舅睡了。”“知道了”刚子清脆答应着。
唉!多么好多么善良的一个人,年龄还不算大,可怜他的一双腿,让他造孽,成不了家,无儿无女,找不到家的温暖。四奶奶叹息一声又一声。
堂屋里寂静得都能听见蚊子声。唉!小莹妈突然的一声叹息,打破了沉闷,她把小凳子往四奶奶面前挪挪,伸着头问:“听隔壁彩梅妈说,霞妈娘家有个哑巴堂妹,三十好几了,还没找婆家。哪天给母舅凑合一对,您老说行不行?”
嗨!小妈脸一摆,眼一瞥,我说二嫂:“想盐想到大海里去了,你说的那个哑巴我看过,过年她和哥嫂到小霞家来拜年。身材清秀倒是清秀,个子不高,柿饼的脸庞,肤色黑黑的,长相也就那样。听霞妈说她的堂哥对哑巴妹子,特别的关心,对她的婚姻也很挑拣,不然哑巴不至于还是老姑娘。但是介绍给母舅,小妈的头摇摆得像个拨浪鼓,不行不行。”
莹妈听小妈的话音是没希望的回转,很是不服气地说:“哪天我和霞妈唠唠嗑,好事多磨,为母舅的婚姻尽点心。”说完拉起打扑克的小莹就往家走。回头对四奶奶说:四奶奶您老多坐会。
(四) 昨晚一场春雨,大清早,小莹开门见家门前几颗梨树、桃树,花瓣洒落一地。塘边大伯栽的杏子树,足有杯口粗,绿叶丛中,朵朵含苞欲放的花蕾,粉红鲜艳欲滴,一阵清风拂过香气扑鼻。 吃过早饭,小莹叫上彩霞到田畈里挖猪菜。走在田埂上碰见霞妈,一手挎着竹丝团篓。另一手牵着她的儿子四子,四子走路一蹦一跳的,脑后留一锊细长的老鼠尾巴,红头绳编成小辫子,肩膀头一甩一甩,乖神气。 四子看见小莹小脸朝上一仰地叫着:“小莹姐姐,妈妈带我到外婆家去,接小姨来我家。 哦!小莹应答一声,眼睛瞟了瞟村子一眼。
霞爸站在门口,朝田畈里大声叫喊,隔壁村几个大男孩在田埂上刨草根。呃!几个孩子抬头看看,人远着呢,不理睬。
小莹在条条田埂上一颗一颗的找野菜,找着找着,贪玩的性子犯了。她看田里青嫩葱茏的花草。随手拔给竹篓里,叫彩霞也拔,两人把竹篓装满,没急着走。 坐在田埂上, 小莹在口袋里拿出五个光溜溜的小石子,玩抓五子来了,眼睛忘记瞟看霞爸。
两人玩得正带劲时,霞爸却不声不响地走来,拿起彩霞的竹篓,脚踩了下去,竹篓被踩得稀巴烂。霞爸嘴里还狠狠地骂道,竟敢把肥田的花草,拔给你家猪吃。
彩霞顿时吓得嚎嚎地大哭。小莹吓得拿起竹篓就跑,没跑几步,被霞爸大手给逮住了,拽起竹篓,想用脚踩。
小莹也哭了,心想着竹篓二毛钱一个买的,踩碎了,妈妈肯定是生气的。哭着说,你把我竹篓踩碎了,我见到你家的小四子,就打就打他,把小四子老鼠尾巴给揪掉。
霞爸脚抬起多高,说打他的儿子,犹豫了一下,脚没踩竹篓,拿起竹篓,把一篓花草倒进田里,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你敢打我儿子,哪天看见你再拔花草,就不客气了。
小莹不哭了,扭着脖子,哼!我就打怎么着。
霞爸拿着小莹的空竹篓走了。彩霞坐在田埂上还在哼那哼啊地抽泣,小莹气呼呼地拽起彩霞,走、回家去。
彩霞坐在地上就是不起来,小莹见彩霞的裤裆湿了,才被霞爸骇吓得尿了裤子。
莹泄气的回头望着村子,看见家面前的塘埂上走着一个人,身子左右摇摆,往大伯家里走,门口有好几个人站在。小莹惊叫起彩霞:“你家来客人了,母舅也来着。”
小莹和彩霞路过小霞家门口,小莹眼睛在她门前屋后四处瞟看,心想竹篓在就拿回去。
小霞在稻床拿着竹耙收草根,见小莹东张西望,知道小莹是找竹篓忙说:“我妈和小姨还有大舅妈到彩霞家去了,你的竹篓也带去了。”
大伯挑着粪桶,浇菜正好回来碰见彩霞,见彩霞手里拿着踩碎的竹篓。
大伯把粪桶一放,破口大骂:“倒你个妈妈臭迈逼的,千刀砍的,欺负老子,你踩我的竹楼,老子把你家的锅打碎。”嘴里骂着就往小霞家里走。
大伯的骂声被小莹妈听见了,极快地跑来,手抓住大伯的手臂:“大哥哥、大哥哥,骂声小点哦,你没看见家门口有客人吗?你给我忍一忍,竹篓我赔给你,我好不容易讲通霞妈让她把堂妹带来,撮合母舅一对,你可别给我搅晃了。小莹见她妈的语气像似在求着大伯。
大伯看了门口一眼,嘴里嘀咕嘀咕,挑起粪桶往屋后走。
霞妈洋洋的走了过来说道:”刚子爸,你胸怀大量,别生气,我刚才在家里骂了我家那个老狗日的,不就芝麻点大的官吗,拿鸡毛掸子当令箭,蠢脑子不开窍。听说了,过几天分田到户,田地分到各家各户,老狗日的当不成队长,我倒省一番心。
小莹妈笑笑的拽着霞妈的胳膊往回走,边走边说:“我这个老大就是个牛脾气,甭理他。”小莹妈说着,话锋一转,轻柔的声音问霞妈:“我俩可是多年的姐妹了,说些心窝子的话,上次我带母舅去你堂哥家相亲,这次大舅娘亲自陪着堂妹来,是否大舅娘同意还是堂妹自己愿意啊。”
小莹妈这一说,霞妈倒是爽快人,手肘碰了碰小莹妈的手臂说:“我说大妹子,你想想,那个愿意小姑子在娘家守一辈子。刚子母舅虽说是残疾人,不孬不傻,脑子灵活,又能认识字,故事讲得绘声绘色。我的堂妹虽然是个哑巴,但是她很聪明,农活样样都行。母舅把家里三间破房子修整下,堂妹嫁过去,里外收拾干净,倒是个温暖的家,马上分田到户,分几亩田,小日子能过。
小莹妈听着,心里暗喜,身子往霞妈怀里贴近了,笑嘻嘻地说:“吃中饭后,大舅娘想回去就让她先回去,把堂妹留下来歇几晚上。”
霞妈笑了,打趣的用手指点小莹妈的头说:“大妹子,你肚子里没安好心,尽想美事。”
小莹看见大伯堂屋地上好多的皮糖果纸,心想着是好糖果。刚子从厨房跑了出来,看见小莹叫了起来:“姐姐,母舅带了许多的糖果,好几种味道,就是好吃。” “哦,刚子你母舅在哪”小莹轻声问。
“在我房间里,姐姐,还有个哑巴,说不照话,眼睛就朝我母舅看,母舅也朝她看呢,怪好玩的。”刚子神兮说着。
走进后院,小莹见刚子的房门半掩着,站住了,刚子走在前面,推开房门。小莹一眼看见母舅两手握住哑巴的双手,眼睛含笑直盯哑巴的脸上。小莹感觉困惑,脸顿时通红,急忙跑前一步,拽起刚子的手扭头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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