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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淡苒 于 2013-6-5 10:06 编辑
八月份的天气,不冷不热,下了一个礼拜的连阴雨。
半上午,小芸缩着肩膀,靠在门框上,心不在焉。看着从瓦屋头上,一滴一滴地滴下来的雨,落在屋檐沟里,浅浅坑洼的水清澈见底,溅出朵朵水花,慢慢散去,又击打着,滴答滴答,雨滴声清脆很有节奏,小芸仿佛听到了,刚子母舅说评书敲打快板的声音。
姐姐来哟,快来哟…我母舅今天没法出门说评书,叫你来听故事。大伯家的刚子,猫着腰,踮着脚踩着潮湿的地面,在门前叫喊着小芸。
小芸”嗯“了一声,极快找到爸爸的胶靴,在锅门口,麻利地往胶靴里揣些干稻草。小芸穿上胶靴,哐当、哐当地往大伯家跑去。
小芸走进大伯家堂屋,见大伯低头在编制竹篮子,大妈坐在旁边纳鞋底。大伯抬头看了小芸一眼说:“把那小凳子带进去,在刚子房间里。”
刚子房间要绕过厨房,进入后院子,才搭建起来的土坯角屋,一起搭建的还有猪圈。猪圈拴着一头老母猪。大伯饲养快一年了,老母猪这几天格外的反常。大妈喂了猪食,吃饱了,日夜不消停吵的“哼哼”叫。小芸走过,嘴里不由骂道“死猪,叫什么”。
小芸走进刚子房间,屋内光线阴暗,散发着一股潮湿的气味。屋里只有几件东西,一张破三屉桌子,横放在刚子睡觉的木架子床沿边。桌子上放着一个白瓷缸,瓷缸写着字;“为人民服务”红字显眼。桌子边一条长条凳子,围坐着刚子的妹妹小毛和姐姐彩霞,小叔叔家的小兵也在。小兵身子扑在桌子上,两手撑着下巴,眼睛瞧着坐在床沿上的刚子,正在敲打两块说书用的竹板;“啪啪啪”的声音乱得懒散,竹板在刚子手里显得那么的笨样。
母舅闲坐在刚子身边,抽着旱烟杆子,昂头、微闭起眼睛,嘴里匀匀吐着烟雾,烟雾缭绕着国字脸上,皮肤黝黑,满脸长了米粒子的肉疙瘩,咋一看很丑的。但是,几个孩子觉得母舅和善可亲,小芸有时觉察到母舅的眼神中冷淡无光。
母舅一月来一次;说是路过这里,看看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大伯对他似亲非亲,要理不理的态度。要是住上三四天,大伯肯定要和大妈拌嘴的。
今早,小芸在门口听见大伯发脾气了,打了彩霞,彩霞哭着说:“是男孩子的灰褂子,就不穿。”前天,队长通知大伯到大队里去了。政府救济衣服或别的东西,大伯算村子里一户。刚子身上穿的小花褂子,还有母舅喝的瓷缸都是救济给大伯家的。
小芸放下小凳子,靠床沿边坐下,猛然,两只眼睛愣神瞧着床沿下,摆放两个一尺长像船样式的板车皮,里面稻草已经揉软了,板车皮两头各系着两条麻绳带子。那是母舅穿的鞋。母舅用膝盖拐着走路。
母舅放下烟杆,抬头见小芸坐在那里一愣。小芸喊了一声母舅好。“嗯;就等你来了”。母舅说着;回头扭转身子在床枕头底下,拿出一个蓝色的布袋。几个孩子眼睛直直瞧着布袋,心里都知道母舅要发糖果了。
母舅从布袋里拿出一本发黄的破书放在桌子上,每人发了四个山芋糖果。刚子接着糖果,顺手把快板递给母舅。
母舅接过快板,“啪嗒啪嗒”一阵清脆的响声。紧接着,母舅“嗯嗯”打了两个亮嗓声。话说;有一个烧火丫头,杨排风,长得五大三粗、力大无穷、手使一根烧火棍,舞动起来快如风,任你泼水都不进,杨门女将数她能。佘太君带杨门女将和辽国开仗,都被打败了,太君叫人快去,找杨排风,前来应战。
小芸凝神的听着,眼见母舅越说越来劲,声音越来越高涨。
突然,听见刚子的妈在外面喊叫;“出来呀!刚子爸,齐大爷牵种猪来了。”就听见外面有猪的“哼哼”声。大伯在猪圈拽着哼哼叫的老母猪,往门外走。“嘴里骂骂咧咧;“臭不要脸的,骚货,尽想配窝干好事。”骂着骂着;眼睛朝刚子的房间撇了一眼。
刚子溜下床打乱了母舅的快板声,趴在窗台朝外看着。嗨!快来看,好大的猪,猪卵子就像小葫芦,刚子的尖叫,几个孩子干脆跑到外面,故事也不听了。
雨下得不大,大伯把老母猪栓子刺槐树上,齐大爷家的种猪,围着老母猪屁股“哼哼”直叫,前脚往老母猪身上爬。
小芸妈妈看见几个孩子睁大眼,惊奇看着两头猪在打转圈。跑过来:“去,去 ,小孩子看啥,该干嘛干嘛去。递把伞给小芸,去、送小兵回家,问你小妈,让她把你的鞋样子拿回来,我给你做鞋。”小芸撅着嘴,牵着小兵走了。
吃饭桌上,小兵问:“姐姐,下午还去听故事吗?”小妈接话问:“瘫子还在呀!”小芸:“嗯”了一声。小兵吞吞吐吐说:“那是刚子的母舅。”小妈打岔说:“瘫子不是刚子嫡亲的母舅,他和刚子妈从小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刚子妈自认的母舅。”
雨一直不停的下着,小芸在小妈家吃过饭,接过小妈递过来的鞋样子,揣进怀里,打着伞,脚穿的大胶靴;哐当……哐当响着往大伯家门口走。心里老想着,母舅没讲完的故事。
来到大伯门口,小芸感受到周围冷清寂静,觉得有些蹊跷。只见瘦小单薄的大妈,栏门口而坐,手里捧着瓷缸。浅黄色的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表情,紧抿着嘴,眼睛看着门前的田野。
小芸靠在大妈身边的门框上,眼睛也朝田野看去,远远一个矮小的身影蹒跚着向前走着……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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