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脚三奶奶

南风醉

         三奶奶家有很大很大的土砖小瓦的房子，后面有四间，前面也有四间，左右各三间，围成了一个方形的大宅子。中间有个很大的天井，天井边是宽宽的走廊。前面的大门对着小河，右边有个小侧门，侧门不远处有棵桃树。屋后面都是竹子，前面都是树。三奶奶家房子在这个村是最大的。别人家都是草屋，惟独她家是瓦屋，大人们都说，要饱早上饱，要好祖上好，看人家的瓦房子多亮敞。瓦中间还有亮瓦，照得进阳光，看得到星星。三奶奶家在别人眼里是很富的。
       桃花开的时候，我和一帮小朋友就喜欢到树下玩，等到桃子有蚕豆那样大的时候，我就偷摘了吃，又酸又涩，看到实在不能吃，我也不摘了。桃子快熟的时候，三奶奶就端条小板凳坐在院子中，纳鞋底做针线活，不时的把视线斜睨着桃树，看到我们就说，桃子还没有熟，现在不能吃，等到熟了我会给你们吃的，只要是我们经过那桃树下，三奶奶就重复着这样的话，开始我们是很相信三奶奶的，可是等到桃子熟了，我们再去时，三奶奶还是那样说，那桃子明明的红了，怎么还没有熟呢？就知道她舍不得给我们吃了，于是就决定去偷。那知道第二天去的时候，树上一颗桃子也没有了，我们便很失望，也知道三奶奶骗了我们。
      三奶奶是大户人家，亲戚也多，经常看到他家有亲戚来，于是我们也常去闹混，三奶奶便给我们一人两颗牛屎糖。把我们哄开。在一春天，三奶奶家一次不知道来了什么人，我看到带来了一竹篮子糖果，也不知道被她藏在了什么地方，我们一帮小孩子也只好在天井里混，大人们也不注意我们，真不知道他们那有那么多话，说个不停的。我是一心一意的想着那糖果，我看到天井的走廊上的风车，车顶的漏斗里面一个篮子，啊里面装满了糖果，我马上大声的喊叫起来，吓得三奶奶赶紧把篮子藏了起来，顺便给了我们几颗糖完事。我们拿着糖果，跑到外面，在土墙的壁子上找那些小小的洞，要么把蜂子挖出来，要么堵住不让出来。墙上面有几十几百个蜂子洞，蜂子钻来钻去，到处飞。
       三奶奶家有个外甥，叫小瘌痢，父母都不在了，就住在三奶奶家。小瘌痢满头瘌痢壳，一根毛也没有，三奶奶下了本钱，不知道哪里买来了香皂，天天给小瘌痢洗头，，一边洗一边骂，小短命的。邻居一听到三奶奶骂小短命的就知道又在给小瘌痢洗头了。也不知道洗了多少年，也不知道骂了多少回，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快香皂，连三奶奶自己也不知道，小瘌痢居然才长出了头发，一头乌黑的头发，村庄里的人都说，小瘌痢好了三奶奶。小瘌痢大我七八岁，也常常带领我们挖猪草，拾粪，拣柴。小瘌痢一次带我们挖猪草，他在玉米地里和河对岸的一个女孩子躲在里面亲嘴，被我知道， 回家就喊叫起来，村里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三奶奶就把小瘌痢狠狠的骂了一顿，那女孩子家里人也就来到三奶奶家，说什么两家定个亲，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两家的亲事没有成。
       三奶奶走亲戚都喜欢带着小孙子，一手牵着孙子，一手住着拐棍，在田埂上一瘸一瘸的缓慢的行走，路上见到人都是打招呼和问候，问三奶奶办什么事，三奶奶走亲戚都要带一小筐子鸡蛋，挎在臂弯里。过年过节亲戚们来看三奶奶，谁家带来些什么东西，三奶奶都记下，在适当的时候给他们回个人情，三奶奶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自己苦点都没有关系，要做人，要回人情。
      有一年农忙的时候，三奶奶家要换墙壁上的土坯砖，一时间找不到很多人，我这半个大人也去帮忙了，三奶奶就记下了这份情，她家一次来了亲戚，中午到我家对我母亲说，这孩子那天到我家忙了半天，一口水都没有喝，今天到我家吃饭，一定要拉着我去，我也记不得有那些人，也不知道有些什么菜，只记得三奶奶告诉她的大女儿，我喊姑姑的，叫她向我婉里夹了好多菜。
      我也被三奶奶狠狠地骂过两次。三奶奶的幺孙是他的母亲在家生他的时候，被倒生了，大人孩子都很危险，紧急送到医院剖腹产，大人小孩子都很平安，村里人都说，这个孩子是党救活的，该叫党赐，于是就按照大家的意思，把这个幺孙取名为党赐。党赐可是我的跟屁虫。三奶奶门前有座独木桥，桥只有两快木板宽，很窄，大人们行走在上面都很小心，也只有我们小孩子在上面跑跳。那是一个秋天，我带三奶奶的孙子玩，站在桥上蹦跳，高喊口号，“怕死不革命，革命不怕死”，在我们兴奋的叫喊中，我们连人带木板都掉下了河底，好在河下面的水只有一脚深，下面都是烂泥巴，人吓晕了。三奶奶听见哭声，看到我们都掉在河里，也顾不得许多，整个人都扑到河里抱起了小孙子，我跟着爬了上来。三奶奶看没有大碍，才想起来骂我。我们反正满身上都是泥巴，躲也躲不了，逃也逃不脱，只好回家准备挨打挨骂了。我也被三奶奶在我父母面前狠狠的告了一状。
        三奶奶在村里的威信是很高的，大家都尊重她，婆媳关系也处理得很好，谁家小媳妇闺女都喜欢她拉家常，不过三奶奶也做过一件事，很被村里人瞧不起，那就是三奶奶家老鼠多，一次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捉到了七八个，三奶奶把老鼠皮剥掉，用盐淹了，然后用烟熏了晒，做成菜吃，背地里，人们都说三奶奶馋，当然也没有人当面说三奶奶 。
       三奶奶很勤快，也会做很多咸菜，更会做酱，我们村里数她的酱做得香，做得有光泽，黑油油，香喷喷。她家的屋顶上就晒了一大钵子，我和小同伴在那屋后面纳凉玩耍，把那些竹叶子和野草做成想象中的许多菜，我灵机一动，把屋上正在晒的酱偷了半钵，涂在做的菜上，和小伙伴兴高采烈的欢呼着，得意极了。三奶奶被我们的声音惊动了，手上摇着破芭蕉扇子，急匆匆的走来，发现她的酱被糟蹋得不成样子，气得脸色发白，嘴唇发乌，一步一摇的跑到我家去了。我的头上肯定也要长上几个胞。多少年后，三奶奶还笑话我是个调皮鬼。
       三奶奶老了，老得很少走路了，只是常常的站在后门的竹影边，呆呆的站立着，眼睛望着远方，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冬天里手上捧着火球，夏天摇着破扇子。就是我们跟她打招呼，也没有什么动静了，听说是耳朵背气了。
       三奶奶逝世于87岁高龄，到现在她家还是那样的旧房子，和村里那些红砖的楼房想比，好象是一个古老的故事。
       每当我看到那样的土墙瓦屋，我就想起了三奶奶，感觉她还站在那后面的侧门边，摇着破芭蕉扇子，眼睛望着遥远的地方。

南风醉

感觉剪裁布局还不尽如意，请大家指点一二，谢谢了！

淡苒

老师文章，行云流水，读后所感，向您学习！

李江

小脚三奶奶种的红高粱，曾送给莫言一袋.....
先生文章透着一股酱香，是否是因为小时候偷吃了三奶奶的酱.....
不知三奶奶的土宅子是否还在？若在，希望政府好好保护......

桐城山水

呵，原来南风先生小时候，是个调皮捣蛋的主子。{:soso_e113:}

南风醉

桐城山水 发表于 2013-4-21 22:35
呵，原来南风先生小时候，是个调皮捣蛋的主子。

以上一并回复，谢谢，文章的剪裁还是有很多不当的地方，没有突出三奶奶的形象，有些描述冲淡了人物主题。

远航小诗

好文笔。赞！

李轻风

那应该是四合院，现在像这样的建筑几乎找不到了吧

这个季节不写诗

{:soso_e181:}:victory:

小竹

我小舅舅把老鼠夹子夹住的老鼠腌着吃，我也吃过的，这没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