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豆

小竹 · 发表于 2013-4-16 10:41:50

   单位扩建以后，留下了一块暂时还没有被利用起来的空地，勤劳的门房大姐便在这块空地上种了一些蔬菜，有白菜，有辣椒，有南瓜，还有蚕豆。

   如今，清明已过，在这片绿色的海洋中，盛开的蚕豆花很是惹眼。只从简单的黑白色彩来看，蚕豆花显得很是低调，却是，当它们渐渐地从绿色中探出身来，真切地显示出清新与脱俗。

   想来，这视觉和味觉也有相似之处，品尝过世间各种酸甜苦辣的美味，再来尝一尝清淡的食物，如同口渴之人手掬一捧甘甜的井水，怎一个爽口了得？于是，在这万千妩媚的大自然中，偶遇色彩如此简单明了、初开的蚕豆花，像是熬夜之人在清晨使用冷水浸润了双眼一样，顿时来了精神。

   大自然给予人类的最好恩赐，莫过于这些有花有果的生命，蚕豆便是其中之一。

   说来可笑，在记忆里，有乡村生活经历的我并未采摘过蚕豆，这使得如今的我感到很是惋惜。记忆里的蚕豆都是被炒熟了的，盛在农家简朴的食盒里，供家人和客人食用。年幼的我很喜欢吃蚕豆，那坚硬的蚕豆经过牙齿的挤压、咀嚼，发出嘣脆的声响，直至唇齿留香。

   我还记得，年幼的我手捧着炒蚕豆递给外婆的时候，外婆总是摆摆手说，老了，没有牙齿了哦。如今，我又难得见到母亲吃蚕豆，这也是与牙齿有关吧？而我那三岁多的女儿的牙齿还未坚硬到可以吃炒蚕豆的程度，却是对棒棒糖很感兴趣，我听见她嘴巴里因为咀嚼棒棒糖所发出的嘣脆声响，再看看我手里拿着的蚕豆，竟有了一丝伤感——何时，我将不能食用这些坚硬的食物？我又想起了我的一个曾经的QQ签名——其实牙疼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那表明你还有牙齿。

   是啊，能够肆无忌惮地大口吃蚕豆，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炒蚕豆过于坚硬，蚕豆酱却不一样。在我们安庆这里，胡玉美蚕豆酱算是赫赫有名的，声名远播海内外。这种调料辣味不重、味道鲜美，用我们安庆话说就是“很是下饭”。记得年幼时分，小区里经常有住户自己制作蚕豆酱，在阳光充足的时候，调制好的蚕豆酱被盛在缸里，摆在外面晒太阳。如若经过那里，人的步子就变得缓慢起来，那是鼻子不听使唤，又拉着双腿做垫背的缘故；就算隔着数十米远，竟也能够闻见它的香气。

   可是，年幼的时候，我最钟情的蚕豆吃法并不是炒蚕豆、蚕豆酱，而是将蚕豆挂在脖子上吃。将新鲜的蚕豆洗净，不去皮；找来针线，线的长度因人而异，倘若是我这般好吃的人，那线一定是长长的；将它们的身躯从针上穿过，往后一捋，一颗贴着一颗，成了长长的串儿，像是一串珠子；丢进母亲调制好的沸水中，水中是些茴香、桂皮、丁香之类的调料；煮熟以后即可取出，挂在脖子上，想吃的时候就拽一颗下来。

   母亲说，我的那串“蚕豆珠”，最长的时候可过膝。母亲还说，年幼时候的我是摘过蚕豆的，只是我不记得了。母亲还说，到时候还是要做些“蚕豆珠”，煮给孩子的孩子吃……于是，我便盼望着蚕豆能够尽快结出果实来，又看着如今还很稚嫩的蚕豆花，亦不忍它们快速地走向成熟，然后凋谢。

   原来，这渴望开花与又渴望结果之间的矛盾，竟是这般地折磨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