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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省海林市也就是清代著名的流放地宁古塔旧城,顺治十六年七月十一日,因“南闱科场案”被流放的吴兆骞、方拱乾等八名举子及家人历经一百二十多天到达了这里,开始了生死未卜的流放生涯。走在今天的宁古塔旧城,历史留下的痕迹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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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眠父子》解说词:, X" c5 H w% A% ?- V$ }
; T+ g0 b5 I0 g$ ~ o9 I宁古塔的山水是有灵性的,如一幅泼墨晕染的丹青,粗犷畅达,沟通了我们对昔日岁月的回忆。然而,纵使这里的山水如何的雄浑与辽阔,却从来不是得志者的天堂,而是失意者的故乡。
% r- C1 [) P4 Z当陈嘉猷携妻子、儿女在刑部前登车而去时,他已无暇想象,此去京师七八千里之遥的不归之路该怎样走过,一家人又如何面对宁古塔的寒天冻土。他眼前只有哀哭不已的年迈双亲,难以挥别,却又不得不别。' y% O. o2 K- y7 q3 d
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年愈七十的陈嘉猷对来宁古塔省亲的杨宾回顾说:“我于顺治十二年流宁古塔,尚无汉人。”是的,当时的他也许不会想到,来宁古塔赴命运之约的,并非只有他,更多的人正涉千般艰险,跌跌撞撞地行进在通向宁古塔的路上。( k) h! R- o4 q
发生在顺治十四年(1657年)的“南闱科场案”,不仅震惊朝野,也改变了很多人和他们家族的命运。由此,他们的人生和陈嘉猷一样,是注定要遭遇宁古塔的。
) z+ K0 j- O/ d) s, Y! m; |事件的起因是这样的,八月,金陵(南京)的江南闱乡试后,一些寒窗苦读的学子们终于得以金榜题名,成为举人。这本是件值得庆贺的事,而意外偏偏就发生了。十一月二十四日,工科给事中阴应节上疏,参奏主考方犹与中式举人方章钺“联宗有素,乃乘机滋弊”,方章钺的父亲少詹事方拱乾向顺治帝声明绝无此事。但事已成定局,年轻的顺治帝并不相信。于是,次年(1658年)三月,顺治在中南海赢台亲自复试这些江南举人。与以往不同的是,每名举子身后,都有二名武士持刀而立,戒备森严,开历代科举之先。复试的结果,十四人革去举人,八名举人发遣宁古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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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让人始料不及。被遣举子当中就有已负盛名后来成为著名东北边塞诗人的吴兆骞和他的同乡钱威、吴兰友,还有方拱乾第五子方章钺以及姚其章、张明荐、伍成礼、庄允堡。他们因灾难而走到了一起,走向了宁古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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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南京贡院,已然物是人非,这些雕栏画栋、桌椅高墙,虽阅尽人间变化,却仍气定神闲,凛然安坐。让我们再一次和这些即将远行的举子们一起遥望宁古塔,枷锁在身,竹杖芒鞋,已是不言而喻,而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一个世界正在远离,甚至消失,而另一个即将到来的世界是否能弥补他们破损的生命?他们只想成为那里停留的过客,但他们清醒地知道,更多的人将终老他乡。他们无从想象,在宁古塔,他们有怨有爱有眷恋,还有更多连他们自己也无法言说的复杂情感。这样的情感,在一个人的内心永远不会尘封。宁古塔不知道,它已迎来多少个被遣戍的文人名士,它应该为此骄傲吗?这里,我们有必要先说一说“南闱科场案”的源起者,方氏一家。+ X' F2 U7 i8 k, \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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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故里安徽桐城是文化名城,地杰而人灵,水波平静的龙眠河傍龙眠山而过。桐城以文化、以名人而显,曾出过父子宰相张英、张廷玉,二人不仅官位显赫,才学与人品都为人称道,演绎出不少历史佳话。方家是桐城望族,明清两代,出了很多高官,时人有“江东华胄推第一,方氏簪缨盛无匹”之谓。方拱乾少负文誉,工诗文,是后来文坛桐城派鼻祖方苞的从曾祖。其族人中的方以智,便是以学识、忠义闻名当世的“明末四公子”之一。明崇祯时,方拱乾为少詹事,充东宫讲官。明亡后,顺治十一年,被清廷起用为内翰林秘书院侍讲,十三年又升任詹事府右少詹事。然而,仅仅过了一年,就发生了南闱科场案。年已六旬的方拱乾,受第五个儿子方章钺牵连,和长子方玄成、二子方亨咸一同入狱并被流放。顺治十六年(1659年)闰三月初三日,方拱乾父子率家眷数十人出塞,走向宁古塔。又有人说,这只不过是方拱乾第二次被遣。他曾因顺治九年的清代第一次科场案而谪戍过宁古塔,原因不详。只不过那次他单身就道,而且时间不长,在顺治十一年就放归了。此事并未见诸史料,我们难以辨别。如果确有其事,方拱乾想不到,归后三年,他竟要举家再流于宁古塔,不知笃信佛教的他,对此会作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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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4 m& U' Z- L0 Y- r# |0 K4 i( g在宁古塔不足三年的日子里,方氏父子文才远播,被誉为“龙眠父子”,经常与吴兆骞等流放文人诗酒唱和,谈经论史,他们的唱和集《质韰集》成为黑龙江土地上最早的多人诗集。宁古塔的生活,对方氏父子一生来说,是浓重的一笔。方拱乾以“何陋居”命名自己的居所,并在南归后将自己在宁古塔写就的九百多首诗编为《何陋居集》,这是黑龙江现存的第一部诗集。在清代文献中,第一次出现唐代渤海国上京龙泉府遗址、明代奴儿干都司永宁寺碑及清初黑龙江军民抗击沙俄斗争等历史遗迹和事件,就是在这部诗集中,可见其史料价值。而他几个儿子的诗书文,在宁古塔戍地也多有所成。8 T% i8 @9 E9 ]" H
文人们总是性喜山水,优游于宁古塔的山水间,这些寂寞灰暗的心灵得到了暂时的抚慰。然而,他们仍不免张望着朝廷,等待着一纸召回文书。那些清醒的苦闷,沉静的凉意,旷达的伤感,在他们内心,纵有高才雅量,又怎能不悲凉?0 |0 T6 y# r; p# ?
方拱乾毕竟出于名门,家道殷实。当时清廷颁布了流人认工赎罪例,方氏族人出巨资报请认修京都前门城楼,于是,方拱乾一家在顺治十八年得以赎还。如今走过前门,有多少人能知道这高大古旧的城楼,是方家因赦还而修建的呢?
+ R! [' @( A/ p方拱乾的流放地,今天的黑龙江省海林市,其城东二里处有一座小山,叫龙头山,孤然独立在原野上,这里曾是宁古塔将军的点将台,但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放雉崖。这与方拱乾的放归有关。 {+ c+ N6 g9 U5 `/ z
顺治十八年(1661年)九月初四日,是一个晴和的天气,流放宁古塔的文人雅士张缙彦、吴兆骞等人决定提前登高,预饮重阳之酒。此时的方拱乾,已经知道自己将得赦南归了,他的心情自然与别人不同。“天黄日淡压平岗,浪博台名落大荒。偃蹇三年才一上,望乡人已得还乡。”在龙头山饮酒赋诗之际,一只受到惊吓的雉落在众人面前,友人将它捕获。而在夕阳西下众人将归之时,方拱乾却将它拿到西北崖上偷偷放掉。看着雉啼鸣着度岭远远飞去,他把此崖命名为“放雉崖”。! c+ G. _7 h" D# H! J1 a
他让雉自由地飞走了,也放飞了自己。流人中多以穷老边陲为终,而方氏却有幸得以赎还关内,最终离开了这片荒僻的绝域之地,“飞”回了南方。回首往事,俨然一梦,为纪念自己劫后余生,他又自号“`甦老人”。虽然他“狱中拔取双龙剑,天上修成五凤楼”,归后,却流寓扬州,“既老且贫,无家可归”,以卖字自给。在寓居扬州期间,方拱乾追述在宁古塔的见闻,写下了宁古塔第一部风物志《绝域纪略》,又叫《宁古塔志》,成为后世研究东北历史的珍贵资料。
7 Y" c0 d. T9 E康熙六年(1667年),方拱乾于贫病中卒于扬州,享年72岁。虽然孤贫,他却是自足的,康熙三年,他曾作文“七十自寿”,怀着感激的心情,表示苍天对自己“可谓厚矣”。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身后事。1 e3 P) z# n5 E
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方拱乾后辈多人又因事被遣戍黑龙江省卜魁(今齐齐哈尔)。原因是,方拱乾长子方孝标随父赦归后,曾游于云南、贵州,写成《滇黔纪闻》,纪录了明季清初的一些时事。他死后,其同乡戴名世写有《南山集》一书,其中引用了方孝标《滇黔纪闻》中的一些话。不料,被人参奏为“私刻文集”、“语多狂悖”,就这样,清代又一起文字狱大案发生了。最后,康熙亲定的结果是:处决戴名世,方孝标开棺戮尸,孝标子登峄、云旅及云旅子“从宽”免死,并其妻子充发黑龙江……这就是著名的戴名世《南山集》案。
0 g- R7 ? M- X; w* ]8 N& y“五十年前罹祸日,征车行后我生时。岂知今日投荒眼,又读先生出塞诗。”这是方拱乾之孙方登峄的诗句,充满凄楚与无奈,方拱乾若有知,该做何感想呢?造化弄人,在佛家,这是否可以诠释为宿命?更为可叹的是,方登峄之孙方观承多次出塞省亲。每日徒步百余里,途中艰险异常。祖父、父亲过世,骨骸严禁还乡,他竟盗墓“徒步负入关”,其情可见……
) o0 j7 h* P$ a+ U有时,人世间的幸与不幸,很难有定论。章太炎先生曾高度评价方氏一家对黑龙江地区的开发所做出的贡献。他们“半肩行李半肩书”,在戍所“种花兼种菜”,在文化与生产方式上对当地都有启蒙之功。而方拱乾的《宁古塔志》、方式济的《龙沙纪略》则开创了宁古塔和齐齐哈尔第一部历史地理专著。4 a# D' _/ J) F' W4 S) T+ @
雪,飞飞扬扬,这使塞北的山川变得更加苍茫与辽阔。这样的景致是宁古塔独有的,不同于江南风景的婉约、细腻与唯美。
* d6 O' q, d4 L9 F% K一位衣衫简陋的男子,独自坐在柴门前,仰望漫天的飘雪,此生,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硕大的雪花,一片又一片……落在他伸出的手掌上,没有凉意,只有静静的对视。此时,他的眼中,依稀折射出故乡江南的风光,桃红柳绿,草长莺飞,这时的他一定是若有所思的。那么,他是谁呢?他就是因“南闱科场案”蒙冤,与方拱乾父子同被流放宁古塔的江南才俊吴兆骞。
8 O9 V k; \+ r* {顺治十六年(1659年)闰三月初三日,京师齐化门外,文人名士云集。他们是来为一个人送行的,28岁即享有盛名的青年诗人吴兆骞将起程赴戍所。, k4 k* F9 O( X% {; \9 a/ O
“人生千里与万里,黯然销魂别而已。君独何为至于此?山非山兮水非水,生非生兮死非死。……”著名诗人吴梅村作《悲歌行赠吴季子》,送行众人无不泪下。只是吴梅村不知道,这位他器重有加的江南才子,二十三年后,竟然能举家绝域生还,但那一天他没来得及看到,“太息梅村今宿草,不留老眼待君还。”有人这样写道。
1 u$ T! z. y y) [+ G( y/ N在差役“起行”的吆喝声中,吴兆骞挥手而去。这次不知归期的出行,他身无别物,只有牛车载书万卷。这时,同行的方家及钱威、吴兰友等几家车辆也徐徐起动,他们一起向未知的苦寒之地宁古塔进发。回望,他们已泪眼模糊,再回望,生与死的界线已然幻成一片。当生的无奈已经注定,无法再拚力点拨自己的命运时,他们也只能“此心安处是吾乡”了。出山海关,过盛京,经年马,渡松花江,走乌稽……他们相互搀扶,一路踉跄,历经四个多月的长途,于七月十一日,终于抵达戍所宁古塔旧城。只是途中,他们失去了患难与共的诗友吴兰友――他不堪摧残,四月病逝于沈阳。& ]8 U2 ?3 C$ A7 d4 u S( T; j
宁古塔,将是吴兆骞苦难开始的地方,也是他苦难结束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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