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

花无语 · 发表于 2012-11-7 13:53:55

本帖最后由花无语于 2012-11-7 15:48 编辑

我认识荪杨9年，荪杨认识我11年。那中间长长的空白他说是他的等待。
　　不止一次听他絮絮叨叨的说起初见我的情景：一袭白裙，青丝飘逸，一双黑眸越过众人的头顶望向不可知的远方，幽幽轻启朱唇……通身透出澄澈而眩目的光华。
　　哦，那真的是我吗？每每听来我总以为那是在说起旁人的故事——真是太久太久了。那时的我明眸善睐风姿楚楚，像极了一匹活力四射的小马驹。曾经踮着脚走过小城的每一个角落，照遍了所有橱窗的镜子。如今我已经历了太多太多的风尘——只要稍不注意在正午的阳光下就要略显疲态了。啊，我得赶紧抓住青春的尾巴。
　　还好，尤其是近来，我总是在华灯满城时去见他，那朦胧的灯光可以掩饰我的丝丝憔悴。他是那么忙。他很满足于眼前的成就，算起来他应该混得不错，刚过而立之年便是一个部门不大不小的头儿了。“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虽然我知道这是他取自于一首耳熟能详的歌词，但是我仍是微笑地看着他。哦，我喜欢他讲话时沉稳而自信的神态，字字如玑卓尔不群，每句话都蕴藏着应有的分量，就像他行事的风格，从不拖泥带水。
　　我知道时至今日我依然美丽非凡。很简单，从擦肩而过的男人眼中的频频回头留恋不舍的样子便知我所言非假。可是美人终会迟暮，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理直气壮地绕过我替我的女儿拉开车门然后双手奉上香花美钻。那是一定的，江山代有人才出，这是新陈代谢的规律，我无法更改也并不多么忧伤。然而，他，荪杨亦会如此吗？
　　他有个名正言顺的妻子，虽说是十分平庸但在众人的口碑中却是极为贤惠。我不懂素来品位极高的荪杨怎么在婚姻这桩大事上却如此弱智。我也有一个深爱我的先生。我是个目高于顶且慧质兰心的女子，出身书香门第，从小受的是严格的淑女教育。然而我弄不明白我何以跟这个号称“情场浪子”的荪杨越走越近且在感情上纠缠不清。
　　对此，他仿佛比我更清楚一些。我28岁生日那天，他在一间极雅致的酒店为我设宴。我虽在大事上有些愚钝，但仍以女人特有的狡黠问他为什么不在自己单位的下属小酒馆里为我庆贺——那可不用他掏钱买单的。对此他的解释是：我们那儿过于简约，怕委屈了佳人。他对答得体，看似平淡实则精彩——再矜持的女人也不嫌赞美过滥。我满足地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娇媚的笑了——我想那个笑足以倾倒众生。因为他忽然双眼流光直直地望过来，以至侍者连问三遍：“先生喝香摈还是啤酒？”他都是无动于衷。他虽没在我面前说什么溢美之词，可这已经是对一个女人最好的褒奖了。
　　我知道他喜欢我。在我还是个头发绞得比男孩子还短，黑瘦得只看得见一口白牙的小女生的时候他就对我情有独衷了。这么多年难得他还是深情款款。只要我愿意，他再忙也会拨冗静静听我把话罗嗦的说完。我曾偶尔见他听下属的汇报，那个倒霉蛋刚刚用了两个停顿号，荪杨就把手中的文件夹一拍：你还有三十秒！
　　其实世上的女子好看的也罢，丑陋的也罢，骨子里都隐隐有些放荡，只不过所谓的贞洁女人掩饰得好一些罢了。你看我，从小家教甚严，读书时循规蹈矩，公众场合素面朝天，从不张扬。可是虽则慢慢但终究还是与有妇之夫在感情上愈来愈暧昧。啊！从此我不再是清白的了！有时想起这些我也会不喜欢自己。可是大多时间我都叫自己不去想这些。“弱水三千我只取两瓢饮，第一瓢是解渴，第二瓢才是品味享受。”我这样解释也算是对这场风花雪月一个牵强附会的交代吧。
　　真的吗？那我为什么不敢正视先生那平凡相貌上犀利的眼睛？是的，我曾牵着他的手与他一同走过一条品质不甚精良的红地毯。我们一起发誓：无论天老地荒无论贫富贵贱无论生老病死都相爱终生。但现在蓝天悠悠大地辽阔，我们不穷也不富既无大病也很健康，是否就可以不去践约?我时时这样劝慰自己。无庸诲言，我那时是爱我的先生的，爱到不曾丈量他的钱袋和前途。然而，如今我已不是那个在校园的樟树下读屠格涅夫《门槛》的小女孩了。我也不指望自己60岁了荪杨还会时时眷顾我。两个老态龙钟的人在彼此昏花的眼眸中看到的只是苍苍白发和累累皱纹以及死亡的阴影，往事还堪回首吗？
　　无数个午夜梦回，我都是在大汗淋漓中醒来，梦魇里荪杨总在我溺水时缩回了手用眼睛冷冷地看我。“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泪痕犹在枕边，却还是暗自庆幸：别人的悲剧怎会在我身上重演？
　　今天不是约会的日子，但难得有半日清闲，想必此时荪杨还在自己的办公室忙碌着。穿过大半个城市，我猜度着意外的相逢会给他怎样的惊喜。冲着守门的小姐摆摆手，我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
　　“你问哪种女人最容易上手？就是那些自命不凡聪慧过人的女人！她们没有一个不对自己的另一半满腹怨尤。其实你并不要比那些倒霉的男人优秀，只要你的缺点与他不一样……哈哈！”荪杨那张英俊无比的脸因意外的惊吓，变成了一条皱巴巴的苦瓜。
　　我看见有个女子讶然转身，悄然飘过长长的走廊，蓦然回眸对连连唤她的小姐嫣然一笑，倏然不见了。
　　第二天，话筒里有再耳熟不过的声音：“你怎么能信男人私下的信口开河？况且是我酒后的胡言乱语！你是我今生唯一的至爱……”话筒轻轻一转，我回脸扬声：“老公，是哪个无聊的男人打错了，你想不想听他罗嗦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