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了登西山的冲动，强烈得无法拒绝。是因为今天是重阳节吗？也许是，也许不是，只是有了一个合适的藉口而已。
把晚餐安排得早早的，放下碗筷，太阳还是不见了，半边梳状的月亮已在云层中穿梭，亮起的路灯将夜色渲染得不切实际的浓。疾步告别小城，西山的身影黑魆魆地出现在视野里 ，心里不禁有几分胆怯，还去吗？脚步没有停下。西山顶上楼阁上的灯也亮起来了，鬼魅般召唤着我：来吧，来吧……
进山的小路出现在眼前，找不到刻有标识的石碑，凭着感觉迈进了。高高的茂密的芦苇丛出现了，不错！这正是进山的路。没行几步，就有说话声，心中一阵窃喜。再仔细听，分明是自言自语。走近了，在夕阳的余晖中，我终于看清。那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女疯子，她的身上挂满花花绿绿的垃圾袋，肩上还挑了一担。她一路而歌，大概是庆祝自己的满载而归吧！我恭敬地站在路边，心惊胆战地让这位英雄走过。谢天谢地，我的出现没有惊扰她，她无视我的存在从容走过。我的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继续向前，没走几步，又是一阵说话声。这次是四个中年妇女相伴而行，从我身边走过时，其中一位说：“瞧你们这班胆小鬼，你看人家现在一个人还上山呢？”这句话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给了我鼓舞。看来，夜幕下的西山喧闹着呢？可是，我错了。
向前，进入了森林。夜色中的树木一下子长高了，林间的小路被树木的阴影吞噬了，只有走近了才露出面目。四周安静极了，唯有虫鸣骤起，此起彼伏。没有了人声，再也没有了人声。树木吞噬了小路，也吞噬了我。时光倏地就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夜晚。二十年前的我，就这样走在回家的路上。那时的我们在学校住宿，青春年少懵懂执拗的我，想家了，或者为了一些莫须有的借口，上完自习课，月亮升起来了照着大地的时候，我就开始计划着回家。有时向班主任请假的，有时是自己偷偷地溜走的。空旷的山谷，山间任何一种小动物的一点点细微的声响都显得格外刺耳。最怕的是连锁反应，一只松鼠惊动了一只兔子，一只兔子又踩翻了石头，悉悉索索，轰隆轰隆……每一声都让人心惊肉跳。那样的夜晚很害怕，因为害怕走得很快，五里的山路，十几分钟就到家了。我却很喜欢在那样的夜晚害怕地独自走回家，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喜欢这样的夜行，就像今晚。
夜色更浓。出现在我眼前的有三条路，我懵了。本来就是东南西北方向不分的我，叫我如何选择？凭感觉，左右两条路向前平行延伸，唯一中间的一条路沿着山势向上。我要登山，就必须走中间一条啰。当机立断，可走了几步，发现不对劲。西山以前爬过的，依稀记得全是修得平平坦坦的路。可这条路在黑森森的树林里，我找不着去向了。我只得原路返回。向左应该是去桐城师专，那不是我的目的地。那就向右吧！转过一道弯，树木少了，路更清晰，平缓地伸向远方。夜灯装饰着的山水龙城的轮廓出现了。我知道自己选择错了，却没有勇气再回头在夜色中的森林里摸索登山的路。看来我只能绕山一周了。走着走着，山路有了向上的趋势。难道这也是一条上山的路？树木又多起来了。夜已来临，我只好借着手机微弱的光行走，我成了山中的一只幽灵。山上很静很静，只有我的脚步声，还有远处隐隐约约汽车的鸣笛声。闹市只有几步之遥，我却身处幽山之中，我喜欢这样奇妙的处境，就像当初莫名地喜欢夜行一样。我突然明白我为什么要来这里：这是一场心灵之约，我要问候我的心灵。这样想着，这样走着，前面出现灯光了。啊，我登上了西山之巅！楼亭上的不夜灯发出耀眼的光，突然，我有想哭的感觉。我登上了西山之巅！我在重阳夜登上了西山之巅！！我在重阳夜独自登上了西山之巅！！！
今夜，西山属于我。我却没有片刻的停留，匆匆走过楼亭。兴奋之余，心头竟涌起一丝担忧。此时此刻，我最怕见到的是人。西山在小城环绕之中，是不会有野物的，除了那些唧唧瞿瞿的藏在草丛里的虫子，还有无声无息幻影般的蝙蝠。我知道现在如果有可能被伤害，那一定来自人。有了灯光，就让我联系到人。我加快了脚步。山路开始下行，而这条路，我很熟悉，脚步自然轻盈。路边，曚昽的月色下，一种白色的小花开得萋萋然，让人目眩。我没有蹲下身子仔细去看，料想，那一定是菊，只有菊才会在这深秋忘情绽放。此刻，我的心情舒畅极了。如果我有美丽动听的歌喉，此刻，我一定放声歌唱。可是，我没有，我还是一个人默默的走。突然我想：如果此刻有人看见我，一定把我当做一位疯子，一个不说话的疯子。山路在树林里黑幽幽地延伸，我在山路上急匆匆地行走。
楼房近了，路灯亮了。走出西山，有那么片刻，我有点不适应灯光的耀眼。再回头去看，西山已经被夜色淹没，不见踪影，唯有山顶楼阁上灯还是那样亮着亮着……似空中楼阁。
如果可以，我想每天爬一次西山。在清晨，在黄昏，也可以在夜晚，就像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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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3 21:4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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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3 21:04: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