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门前的枫香树

梧桐书屋 · 发表于 2012-9-1 16:45:27

本帖最后由小竹于 2012-9-1 17:06 编辑

那是一棵有数世纪树龄的老树，就生长在外婆的家门口。它生于明，长于清，历经民国以来的战火与硝烟的洗礼。

是老屋先于古树，抑或古树先于老屋，严氏家族自何时而定居此地，吾未曾考也！老屋有百间之数，并分隔成各自独开门户的小单元，以便于生活起居。而最特别处是老屋的中间以长长的走廊连贯相通，走廊有东西两个出口，东出口无特别处，一片开阔的稻场，几间墙壁已塌的屋的框架。而西头的出口则在外婆家的厅堂内，抑或这所堂屋便是全族人的议事厅么？古树正好生长于厅堂的大门东側，外婆去世那年（1979）还在呢！

由老屋的建筑结构推测，可能建造于战乱频仍的特殊年代，以之防范土匪与游兵散勇的祸患也！即在入侵的武装力量不足数百人之巨时，居民可分别从屋子东西方向的两个出口结伴快速逃逸，也可从各自居室向外散逸。如此方便的出口通道，其奥密全在于单从屋外绝对发现不了的，那个如自来水主干道一般，连接着每家每户的长长的，有时弯弯曲曲，有时又笔直的，黑洞洞的，神秘深邃阴森恐怖而又有趣令人向往的走廊。

走廊，那是个令年幼的我深邃莫测的神秘之地，也是我童年的乐园，和村里的伙伴们追逐游戏的场所。而且，因为村子里有许多陌生的对手，记得有次一真的同他们中的一个“强者”发生了冲突，于是，“游戏”随之罢手。而我同那些玩伴也随之成了陌路，这些人中是否有海子或其玩伴呢？因此地与査湾很近，在海子的文化血液里，与其前辈同乡陈独秀一样，都有着抹不去的地方传统文化的“遗传因子”。

老屋的外边，在东、东北、西北三个方向各开挖了一面积较大，较深的池塘。特别是靠近外婆家门口的那口水塘，因自幼即被外婆告知水深危险，禁止游泳，

也没见过村里的孩子下去戏水，故虽然我在老家极乐意下塘游泳，却从未在那儿下水过。

记得还在我十岁以前，每年春节，父亲总要带我去给外婆和母舅、舅娘拜年。无论天气晴否，都选择初二这个“大日子”，隆重庄严，并且一以贯之，是朝圣，是自警自励自律，抑或是不敢懈怠的自我鞭策，自我鼓舞。但对于幼小的我来说，父亲的理想，他对未来的期盼和憧憬，又能明白多少？每每为路途的遥远而心生畏惧，却又常常冥冥中生出美好的梦来，这梦又无不与外婆门前的大大而又高耸入云的枫香树连在一起…………

十几岁时，当弟弟也能远行时，父亲又带上了弟弟一道去给外婆家拜年，那时的美梦同样与那棵风香树分不开，尽管因为弟弟的缘故，当我走不动时，父亲已不会背我了，可每当远远的看见那棵树，便不由得生出一种轻松的惬意来----同时，外婆与两位舅舅、舅娘的慈祥面容也会浮现出来。

当然，当拜完年，离开外婆一家时，他们总是要送我们很远，那种不舍，那样的惜别，又每每催人泪下，吾亦要每每回首反顾，与外婆一家惜别，与老屋惜别，与老树惜别！

老屋大概被撤于上世纪八十年代，老树可能也被砍伐于那时候。庚寅年腊月二十四，依桐城西乡的风俗要过小年，我与弟四元回家乡祭祖，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只见阡陌交通，原田美美，翠竹青青，流水潺潺。听他告诉我小母舅的见闻，当老树被锯断后，发现树干上还留有好几粒子弹。子弹为何人所射？故事又发生在哪个时代？可以想像，当年在外公家的门口，在这棵高大的枫香树下，一定发生了令人惊心动魄的一幕………

外婆的老屋，老屋内的长廊，屋外的高大的枫香树，留下了我的多少童年的回忆，童年的梦——而今，老屋没了，老树没了，可抹不去的是儿时的梦，儿时大的快乐，儿时的记忆，还有那个不平凡的岁月的印痕！

（初作于庚寅年冬至日前大舅娘下葬归来后，修订于庚寅年腊月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