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记忆的春天

映山红 · 发表于 2012-4-24 16:31:28

本帖最后由 fengchunf201202 于 2012-4-25 14:02 编辑

满眼的绿，深绿与浅绿交融，新绿和旧绿相拥。微风吹来，那绿色开始涌动，涌过来，又涌过去，我们快被绿色淹没。春天终于在人们殷切的期盼中，在小鸟的声声呼唤中真真切切地来到人间。大山的春天更隆重，它是可以看见的，可以触摸的，可以闻嗅的，可以倾听的……

这次回家是有任务的，是要摘茶。去茶园的路很少有人走，杂草丛生，有很多地方还塌陷了，走起来像探险，蛇郎中拖着长长的尾巴不时从草丛中探出头来机警地看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茶园到了，新生的嫩芽儿在阳光下闪耀着，那分明是一个个小生命在跳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还夹杂着山风不时吹来的阵阵兰花的清香。

很多年没有摘过茶了，突然间陷入沉默，一句话也不想说。一下一下，一片一片，摘的全是记忆。那山那水那路有着我太多的回忆……

那山还是这样静静矗立着，它是否还记得：春天里，我们一起上山挖兰花，在屋后开辟了一块小小的兰花园，花开的日子里，打开后门，整个屋子里都是花香。我们一起摘牛奶果子，那是一种长得像牛的乳房，吃起来像牛奶一样甜的野果子。梅雨季节，天晴了，我们去山上找蘑菇。玫红色的鲜艳得像童话里描写的那样的是映山红菇子，并没有毒，可以吃，可它太娇嫩，容易弄碎，我们不采它。黄黄的像松木一样颜色的是松树菇子，圆圆扁扁的，很厚实。红褐色上面还有一圈圈纹理的是茅草菇子，和鸭蛋壳一模一样颜色的就是鸭蛋青菇子，还有白白嫩嫩的高高瘦瘦的八担柴菇子，一簇一簇的，很难煮……每一种菇子味道都是那样鲜美，那是大自然调出的味道，无人可比。秋天里，我们上山摘野柿子，一串串黄澄澄的柿子挤在一起，像艺术品，我们不享用它，把它挂在家里作装饰。我们上山打毛栗，在树林里钻来钻去，弄得像个野人。有一次，我们听到兔子被鹰打的凄厉的叫声，我们一起去寻找，惊飞了正在享受美味的老鹰，白白地拾了一只肥肥的野兔子。

那河还是这样缓缓流淌着，它是否还记得：整个暑假我们几乎都泡在里面。午后，在浓荫的掩护下，我们偷偷去学游泳，学会了仰泳，就是起不来，每一次起身都会呛水。事先，我们拉好渔网，每一次总有几个冒失鬼撞上去，几次下来就有一碗鲜美的鱼汤。有一阶段，有药材商人来收水菖蒲，我们也挖。你负责挖，我负责扯去上面的叶杆，再一起清洗。不知怎么搞的惹怒了一窝蜂子，我的大腿被叮了一口，倒无所谓，你的嘴被叮得肿得像猪八戒，说话吃饭都困难，看着还引人发笑。那一年，整个夏天我们屋子里都有菖蒲的淡淡的中草药的气味，蚊虫少了很多，很是喜欢！开学了，我回到单位，看到晒得黑黝黝的我，同事大声惊呼：“你去非洲旅游了吗？”

那路还是这样曲曲延伸着，它是否还记得：第一次来你家，我这个出生在山里的孩子不得不对你说：“好在你交了一个山里的女朋友，否则，你如何把她娶回家？”我的同学来找我，就是一只手拎着一只鞋，一拐一拐走进来的，那鞋后跟就留在路上作纪念了。因为路太陡，就缩短了相对距离，回家下车时，如果带了什么重物，站在马路上喊一声，家里人是可以听得见的。但要等到有人上来接，起码是二十分钟以后的事。这路弯弯曲曲起起伏伏，翻越几座山，连接着我的家。那时有车但很少，还要转车，绕了不少弯路。更多的时候，我们是步行去我家，去在我的家乡的工作单位。如果你是一个人回家的，口袋里一定塞上写满日语单词的纸条，一边走一边记，那是我们还在梦想的憧憬里。如果是我一个人回家，你会送上一程又一程，山路很少有人家，总是不太放心……

想着想着，仿佛那全是故事里的事了，那全是别人的事了。2000年，我们调离了大山。这样的生活开始离我们远去。孩子的出世，家庭的琐事，工作的重压，观念的冲突，一些美好的东西开始扭曲，争吵在所难免，彼此伤害也在所不惜。假期里，甚至情愿蜗居在单位宿舍里也不想回家。学会了打牌，总想麻痹自己，不愿多想，只想姑且地活着……

当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不再折腾时，浮躁的生活开始沉淀。我们的情感开始复苏，藏在内心深处的大山情结被激活。每每与人相处时，我总会说：“我是山里人。”有人马上打圆场，山里人又怎么样？山里人不怎么样！我为自己是山里人而自豪，有几分愚，有几分傻，还有几分真。很多东西值得我们重新思考！“近山者厚，近水者灵”，我不知道近钢筋混凝土者会怎样？只剩下无情和冷漠吗？我甚至怀疑当初的调动是否有意义？一步步远离大自然，一步步逼进城里，就是成功？因为这是形势所趋，因为这是时代的潮流，别无选择！城里衡量一切的标准是金钱，如果没钱真的会寸步难行。人们用金钱把自己装扮得体体面面，人们用金钱把房子装潢得富丽堂皇，人们用金钱拉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日益发达的通讯设备让天涯咫尺，也让咫尺天涯。人们更愿意舍近求远，把遥远的陌生人变熟悉，也把身边熟悉的人变陌生。不会再有千里送鹅毛的事儿了，要送那也是快递公司的事儿了。人们更愿意与机器打交道，外面阳光灿烂，宁愿在屋里与僵尸作战！如果你没网络，朋友会问：“你那儿是阿富汗吗？”如果你连电视都不看，就会有人说：“你那里还没解放吧？”现代化带给我们生活的诸多便利的同时，也让人性异化。空调里无法吹出山野的风，它只会给你带来清凉的同时，向外呼呼地送着热气。科技是把双刃剑，它是要把人类送进天堂，还是要把人类带进地狱，还是未知数。只有大自然是温厚的，它是人类的母亲！即使有时克制不了自己要发发脾气惩罚一下孩子，那也否定不了它的无私、慷慨、博爱！人与自然是有灵犀的，正如母子连心。总觉得只有与大自然相契合的生活才是最科学的最惬意的。人类正在离自己的母亲愈来愈远，偶尔回归自然还美其名曰，是旅游，是观光，是兜风，是散心……

此时此刻，我不得不坐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记下我的所思所想，任凭外面阳春三月，风和日丽，鸟语花香……这就是生活！这就要成为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