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服子传

瑞典火柴

序：
    战国之时，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国始强盛，马服君赵奢蒙武灵王嘉赏，欲佐赵称雄于乱世。后逢沙丘之乱，奢避乱逃之燕，燕王以之为上谷郡守。后惠文王即位，赵国安定，奢复归赵。赵括乃奢之长子，幼习兵法，好武艺。少年之时即在军旅，尝献策于军前，一月之内克数年未下之齐国坚城麦丘，又运筹院邸之中，辅父奢大破秦军于阏与，斩秦将胡阳。后奢死，括承其嗣，军中皆呼之为“马服子”。后有长平之战，以六十万赵军抗于百万秦师，久无粮秣，以军中老弱残病为食，被困四十六日。后率军二十万突围，事败，又诈降于白起，猝然发难，大损秦军，力竭战死。
  

  
    吾自少时习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当。尝与父上言兵事，父上不能难，然不谓善。吾母问其故，父上曰：“兵者，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赵不将括则已，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
    惠文王十九年，燕将乐毅破齐，王命父上攻齐之麦丘。先是时，赵军数攻之，然其粮草足，墨氏弟子助之，未能克。王怒，命父上一月攻克之。
    父上至麦丘，即令攻之。吾以为强攻难成，观其迹，察其象，其粮虽未尽，必不多矣。故吾建言缓图之以探其情，父上不纳。攻城未下，士卒多死伤。吾复言：赵军数攻麦丘不下，有善守者，未见赵胜于先前，若强攻，必无成。且齐军常夜袭赵军，墨氏游侠亦扰我，若不易策，必不能克此城于月内。于是父上审齐俘，不得。吾善待之，又给粮于其家，有俘告吾以城中粮将绝。父上从吾议，送还齐俘，城中百姓有欲叛者。齐将见人心乱，乃收押归俘，士卒百姓皆怨。父上命以投石机投粮于城中。数日后，齐使至，具以无再投粮告。父上无视之，又数日，齐使来约决战，父上拒之营外。又数日，城中人杀齐将，献麦丘。惠文王嘉赏父上与吾。
    惠文王二十九年，王恃强欺秦，背约而秦怒。秦使中更胡阳自韩上党攻赵于阏与。阏与处太行西，可进抵赵之都城邯郸，是谓紧要据点。胡阳出于白起，屡有战功。阏与告急。惠文王问廉颇，颇以为道远险狭，难救。惠文王又问蔺相如，亦觉阏与难救，不如设防于武安，以逸待劳，歼此孤军。王欲存此据点，又问于父上，父上以为阏与当救。若失阏与，虽歼秦军，阏与亦必为上党韩军夺，失阏与则邯郸急。阏与虽道远险狭，然两军交战于此，譬如两鼠斗于穴中，狭路相逢，勇者为胜。王命父上为将救阏与。
    父上将行，与吾言。吾以为，胡阳乃白起所重之秦将，善用兵，赵军虽劲，无必胜把握。凭勇而战，秦军亦如此，则赵军未必胜。父上问策，吾言：秦借韩道攻赵，韩必忧其掠。且秦连年攻韩，虽迫韩为其盟，然韩反复无常。今秦军深入韩境，必防韩之叛，韩秦两军实为互有顾虑。秦军远道攻赵，利在速战。赵军应使秦韩相疑，以分秦之心，使不能全力攻赵。若秦军惧于所处之地，则赵军易胜。赵军再示之以设防武安，以假象示之，然后火速突袭，秦军可一举歼灭。父上用吾策行之，赵军大胜，秦将胡阳战死。
    惠文王喜，赐父上为马服君，与廉颇、蔺相如同位，吾亦因此为嗣子。
    及父上故，惠文王赐吾袭封马服君，军中皆呼吾“马服子”。
    惠文王卒，子孝成王即位。齐安平君田单来投，拜为相。
    孝成王四年，韩上党守将冯亭不敌秦军，愿献上党于赵。孝成王受之，封冯亭为华阳君，令其守上党如故。秦昭王大怒。
    孝成王六年，秦命左庶长王龁再攻韩上党。赵使廉颇将。廉颇至赵上党时，秦已下韩上党。廉颇驻军长平，与秦军相接。
    先时，孝成王议救上党将，蔺相如举廉颇。然田单以为，廉颇本为骑将，善平原野战，不善山地作战，且廉颇与秦军交手鲜有胜迹，不如使曾破秦军与阏与之赵括。孝成王复问蔺相如，蔺相如固举廉颇，时蔺相如用政于赵，吾不得用。
    秦据上党，王龁坚壁营垒，治军严整，不与赵战。廉颇军纪弛，将士争功。四月，裨将茄见秦军静，以为畏，击秦斥候。秦斥候反击，杀茄，廉颇大举攻秦。
    六月，秦陷赵军，取二寒，杀四尉。七月，赵军筑壁垒而守之。秦又攻其垒，取二尉，败其阵，夺西壁垒。廉颇坚壁待秦，然秦军蚕食赵军如故，连破赵营。军不利，士卒多亡，颇难止之，上党告急。
    军情至赵，群臣议论，蔺相如托病。
    若秦有赵之上党，则有河东重地。北可取晋阳，西越太行可逼邯郸。然秦已据韩之上党，又将破赵之上党，于赵不利。赵之臣或固用廉颇，或以吾代颇，或以田单代颇，或以蔺相如代颇。孝成王以为，秦已据韩之上党，蚕食赵土，固守不能，必驱秦军出上党。孝成王欲以吾为将，然欲得望诸君乐毅之见。
    望诸君虽卧病，然了然于天下大势。望诸君以为，观秦昭王之意，秦赵必有决战，上党为之地。廉颇以勇名闻，善攻坚野战，不能持久。蔺相如一辩士尔，行军作战所不擅。赵臣以其代廉颇乃怨其举廉颇不力也。田单本齐将，固守即墨，卒驱燕复齐，可重用。望诸君亦言，若非身染重病，力不能行，愿为王征上党。望诸君建言于孝成王：以赵括代廉颇为上党将，以田单为邯郸将，调廉颇回防燕齐魏之宵小。望诸君又言，括少年即在军中，有攻城野战之经历，有随父奢大破秦名将胡阳于阏与之盛名，军中敬畏其父子。且括长于兵法，赵将多从其研习兵学，深佩其人，以其为权威，能从其调遣，括有其父赵奢之风，治军严整，深念君恩，可赖之将也。秦赵上党决战必为巨战，其以为赵国可为此巨战将者四人，赵括、田单、李牧与己。此时匈奴大举进犯赵北疆，李牧不能行。而望诸君染病亦不能。田单本齐人，居赵日短，虽居相位，群臣仍视其为外人，军中将领恐多不服。故田单只可坐镇，而不可出征。于魏冉居陶，威胁邯郸，正可用田单拒之。括公室出身，与其父素有威名，乃上党将也。孝成王以为望诸君之见入木三分，于是命吾为将，率军救上党。
    吾归家，以待出征。母命吾多求赐于王以安家。先父战胜所得赏赐多分予军中将士，吾父子二人不重财。吾不解，问于母。母言，此战赵军不下百万，国之多半，赵王必忧之。况上党自为天险，足以自立，汝手握重兵，日久，必有谗言。秦赵决战，秦必乃武安君白起，胜负当在伯仲之间。败，则吾家不存。胜，则冲天之功，必为赵王忌惮。汝父子盛名已久，早已遭人嫉妒。汝多向赵王求赏，置办家业，替子弟求封；而汝须孤身出征，家中子弟尽留邯郸，以示恋家必归之意。君王素不爱贪名之将，汝父好廉名，故群臣多有排挤。命你求财自污，实为无奈。如此巨战，实已难辨胜负，全于评判，因而必使王心安方可。吾依母言。母又贬吾于王前，劝王勿要以吾为将，以试王用吾之决心。见王用吾之意已决，诱王许无论胜败，与家人无关。王允之。
    吾至长平，严明军纪，对多裁撤廉颇所用之将。廉颇好以勇者为将，然多不善谋，不善统驭。吾整顿赵军，与王龁交战，王龁不利。秦昭王闻吾已至长平，急调武安君白起。
    吾见秦军之集结分布大变，知武安君已至军中。
    八月，武安君见吾渐收失地，谴使与吾决战。孝成王命吾速败白起，驱逐魏冉。
    时廉颇领军驻长平三年，大军四十万，所耗粮秣甚多，赵已无粮，吾本欲与白起对峙，蚕食之不辍，以乱其心，然后与其决战，一鼓作气，全歼犯吾赵之秦寇，然粮秣不接，兵员不备，吾不得已与之搏，许秦使。
    白起于西，吾于东。秦军之西五十里乃沁水，水深且阔，吾东十里乃丹水，水阔且浅。两军南为太行、王屋，为秦军所有，北为太行关隘，分归秦赵。
    吾命驻于沁水之西皮牢之赵军扫除秦军，控制沁水，向东与吾夹攻白起。命驻于晋阳之赵军南下临汾、安邑，护卫皮牢军，威慑河西秦土。
    决战始。吾率军猛击秦军，白起军退。将至沁水之东。吾忽见，沁水之东有秦军寨。白起军入背水阵，拼力死守。皮牢军被阻于王龁，未达成吾命。晋阳守军被阻于秦将司马梗。吾虽数冲入秦军背水阵，然沁水中秦战船即刻与岸上秦军合力，灭吾军。吾与白起战于沁水之东，难分胜负。然秦军列背水阵，吾纵然破之，面沁水，水上乃秦军战船。吾欲退至长平，然秦军进击，欲全歼吾赵军。大军作战，粮草乃关键。秦军补给于秦舰，而我军无粮。吾不得已，命一支赵军断后，掩大军东撤。然将至长平，数十万秦军已阻归路。此秦昭王援军，欲断吾退路与粮道。身后秦军又至，夹击我军。吾欲率军越丹水东撤陵川。至丹水，异象生，丹水骤然如沁水深阔。我军并无渡船，已断归路。吾方知秦昭王引河水入丹，丹水亦列秦舰。丹水东乃秦军，以阻陵川赵之援。
    吾被秦军围。长平、晋阳、皮牢之赵军竭命向吾靠拢，秦昭王所谴野王军、司马梗军、王龁军亦竭力阻击。秦昭王使穰侯自陶急攻邯郸，欲使邯郸无能援救长平。
    吾军无粮，屠战马，采食可食之物。吾不得不下令以军中老、弱、残、病者为食。吾亦曾派英勇果决之士刺白起，白起受伤。被困四十六日，吾选军中一酷肖自己之人，着吾铠，以旗引一军向晋城突袭，吾引一军突向长平。秦军射死酷肖吾者，以为吾已死。秦军围我军，道吾已死，劝我军速降。于是吾诈降。白起见赵军虽降而不乱，疑为诈降，惧赵军反复。欲先解我军武备，然后尽杀之。故假意受降。吾言于麾下之将，赵军未败，斗志未懈，白起必不安心。秦军受降必为诈，秦军将复攻赵军。吾欲先动存赵故我军突袭秦军，吾军终因力竭而败。吾亦陨。
  
后记：
    长平一战，秦昭王令全国年满十五之丁，悉数备战，有必胜之心，赵北地李牧所统二十万军，迫于匈奴、东胡，不得南下援赵括，是役赵出六十万军，秦百五十万。
    白起捕长平左近赵国少年报赵括之降于邯郸以之。邯郸闻赵括降，大震，秦谍遂趁此机散言造谣曰赵军大败，蛊惑人心。于赵奢赵括不善者请赵王夷灭赵括三族。因赵括母于赵括征前有约，孝成王未食言。田单不信，审问赵国少年，方知其乃外围之人，非亲见赵括投降。诸少年皆为秦军所诱，依秦之言报信于赵。田单尽杀少年，使间谍详查长平。既而间谍回报田单，赵括乃诈降，终战死。赵括全军战死，虽损失惨重，然杀敌更多。故田单稳赵人心，捕杀蛊惑造谣者。孝成王问望诸君长平之战，望诸君道，赵括虽死而赵军未败。赵括部署得当，唯赵皮牢、晋阳二军未能成其事，殊为可惜。赵虽损兵多，秦军之耗费亦不下之，秦赵双雄，一东一西，未有易也。于赵则失在赵括死。秦军虽暂居河东，然兵力虚弱，必走之。孝成王厚赠赵括家人，夷陵川守将。
    赵军悉数战死，白起使人寻赵括尸，不得，唯赵括剑、铠甲而已。白起甚悲伤，以衣冠厚葬，取赵括剑自用。赵括身材长大，美姿仪，矫健多力，人格突出。
    战后，白起见秦昭王，论赵括。白起道，我以五十万之众围其二十万之军，伤亡过半，方全歼此军，此吾用兵以来未有之事。腹中无食，以人充饥而斗志不懈，此赵括本领。长平一战，秦军精锐损失过半，优秀将领死伤无数，实乃秦军未胜，赵军未败。至于相异，则赵括死，吾存。秦昭王亦曰，长平巨战，秦失六十万，赵失七十万，秦可谓小胜。而赵括死，武安君存，可谓大胜。事后，范雎谓秦昭王，长平巨战，大胜的是秦昭王。秦王笑而不答。三年后，秦昭王五十年，昭王杀白起，秦将郑安平降赵，上党复归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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