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的悲剧 ●尹传利 记得在我的少年时代,身为中学校长的父亲从不收礼的。但有一次很例外,父亲收了学校同事赠送的一对虎皮鹦鹉。 那一次,正逢父亲五十岁生日。 我那已满十岁的妹妹对这一对鹦鹉的到来甚是欢喜,她总是长时间地凝注着鹦鹉,只要它们一叫起来,就高兴得跳起来直拍小手。而我对它们的叫声很不满意,总以为鹦鹉一定要说人话,不应该是那种沙哑得让人想起乌鸦的叫声。 这对鹦鹉的竹笼子每天都挂在大院子里一棵梨树的枝杆上。为了让鹦鹉学舌,我常常站在梨树下很有耐心地教着说话。但这对鹦鹉实在有点笨头笨脑不通人性,除了偶尔发出一两下难听的沙哑叫声,似是对我所教的话充耳不闻,于是,我便苦思冥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来,就是用葵瓜子来引诱它们,因为葵瓜子是它们每顿的食粮。 忙碌的母亲是顾不得看鹦鹉一眼的,更没有闲情来教它们说话。因为那时的家里办了一个农作物加工厂,生意兴隆,上门定货的客户很多,母亲作为工厂的唯一工人只有非常辛勤地劳作着。父亲也无暇欣赏鹦鹉,白天在学校工作,傍晚从学校回家后,就会立即脱去那身笔挺的深蓝西服,穿上灰白色的工作服帮着母亲熟练地操作各种机器。 我也会在功课之余帮着父母亲做着那些累人的体力活儿,但我一定还会抽出时间来教鹦鹉说话。无论我怎样威逼利诱,那对鹦鹉始终说不出一句人话,渐渐地,我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它们只会发出那种难听的叫声,然而,妹妹特别喜欢听它的叫声,还老是跟在后面学着它们的叫。它们的叫声跟机器的轰鸣声相比,显得太弱了,弱得使我已经听不见。久而久之,我便忘记了它们的叫声,但不会忘记每天按时喂它们一把葵瓜子。 转眼之间,我升入了城里的高中,留宿学校,只有周末才能回农村的家中一次。上学之前,我对父母亲一再叮嘱要按时给鹦鹉喂食。 当我再次回家时,那竹笼子里已不见了鹦鹉,追问母亲,母亲说它们饿死后埋在了梨树下。我又追问父亲,父亲说,母亲工作太忙了,每天晚上只能睡三四个小时,有一次在被褥里放了一个装满开水的瓶子焐脚,因为疲惫至极,睡得太沉,水瓶把脚烫了一个很大的水泡都不知晓,哪里还有时间给鹦鹉喂食呢。 那对鹦鹉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空笼子。妹妹对此有点怅然若失,我便苦口婆心地跟她解释了一番,但她年纪尚小,始终不理解父母亲的这种疏忽。 我们已经听不见鹦鹉的叫声,只能听见家里的机器没日没夜的轰鸣着,我们这一听竟然听了十几个春夏秋冬。 十八年后的今天,我们全家人移居了城市,我和妹妹也都成家立业了。我的父母亲仍然健在,虽然两鬓早已似雪,但是脸上时常绽放着笑容,特别是我五岁的女儿围着他们转来转去的时候,他们的笑容就会更加温馨和灿烂。 每当此时,我总要忆起那对可怜的鹦鹉,它们用一曲悲剧诠释了父母亲辛勤的程度,也成就了我们今天的幸福和欢笑。 2011年7月7日桐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