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恋——组章

桐城明月 · 发表于 2009-11-10 19:40:09

不经意间看到一组关于鄱阳湖的图片，平淡的附着一些细微的文字。这让我在记忆的深处又闪出那些逝去的日子，以及一些淡忘了的关于水的记忆。

水，那些关于水的逝去的忆念，又在心里轻轻地复苏。

——题记

一、故乡的幽涧

喜欢听故乡山溪里那一流冷涧。

那一涧山泉从密密匝匝的丛林脚下、从葳蕤的荒草间一丝丝的沁出，在嶙峋乱石的罅隙间蜿蜒。它依依的亲吻着苔藓地衣，抚摸着草根落叶，一路弹奏着高山流水的琴音，如风鸣佩环，如珠落玉盘，一点一滴，一丝一缕，渐渐流成小小的一泓一湾，一溪一潭。

碧洁灵动的水挟着松风和鸟鸣，裹着花香与泥土的芬芳，在山花和丛林的絮语中淙淙的低语，在崎岖的山石和起落的小岩上飞花溅玉般的迸溅。溪水，幽潭，幻出一线峰峦白云的眷恋，润出两岸青帐的翠微浓郁，晕出漫谷的雾岚缒绻和花香弥漫。

空山何处来黄鹤，流水无心响白云。那潺潺的溪水里有马尾松在风中吹动的音符；有杉木草叶的种子和野果被风吹落在坡上的宁静；有婉转起伏的鸟鸣滴落的清脆；有飞翔的云朵对水梳妆的容颜。

倘是在月明时分，一个人无言的走进，独倚嶙峋的山石，坐听潺潺的溪声。风声、鸟鸣，枝叶的轻声，晚虫唧唧，杜鹃绽放，幽兰吐蕊。此刻，所有的心绪与挂牵便归于宁静，所有的畅想和梦呓都会安宁的蛰伏。

这样的夜，这样的月，这样的山泉，一个人静静的坐着，便真的是一幅“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绝美幽静的情境了。

二、童年的小河

童年时光里，和小伙伴们日日沉迷在那条曾经给了我无限快乐、无限遐想的小河里。

那是外婆门前的一条时而浅亮、时而幽深明澈的小河。小河其实只是一条无名的溪流，伴着高耸林密的青山和经年四季的鸟鸣一直流到王屋山脚下，和因鲁肃曾经囤兵驻守的险峻山关而得名的军囤河汇合后，才有了一个正式的名称：段河。

澄澈见底的河床，河底铺满软软的细沙，欢快歌唱的流水，光洁如玉的石板，冰凉沁人的卵石，幽深明丽的河潭。那里有许多寄托着美丽愿望的迷人的传说，有因了久远的历史遗迹而流传下来的悠悠往事；有依托奇特逼真的地貌萌生出来的旷古的遐想·····这些代代流传的传说，至今还在当地人们的茶余嘴边津津乐道、如数家珍。

那灵动的溪水里，曾经有过许多五彩缤纷的河鱼，张牙舞爪的河蟹和大虾，通体透明的沙鳅，爬得飞快的野生河鳖······

这里经年流淌着明快欢畅的河水，流淌着不息的孩童的嬉闹。

四五个结伴下水的孩童，抄起用水竹和尼龙网和铁丝编制成的虾探，在如扇铺展开的无数河杨的根须里、在小心地用卵石和细沙拦起的小小水坝里轻轻的探入，随手捞起来的就是一网活蹦乱跳的鱼虾、河蟹、泥鳅；或者干脆将手臂深入水下狭小的石缝里，用两根短短的指尖抠挖，每每就能逮到一两条个头较大的五彩鱼或是味美的河鱇。——也有偶尔失手和受惊吓的时候：往往，一条受惊的水蛇窜了出来，引起一声尖叫；或是被一只复仇的河蟹狠狠钳住了手指，甩也甩不掉的叫唤 ······

我的难忘的童年时光，就在这条不知名的小河里匆匆而短暂的度过。几条被阳光和水波打磨得油黑逞亮的小鬼，捉鱼抓鳅，网虾掏蟹，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匆邃而短促的日子就这样懵懵懂懂、乐不思蜀的度过。

那条童年的河流，那些童年的片段，至今总时时在我的忆念里闪现，总在许多不期然的夜晚，走进我甜蜜的思乡的梦里······

三、滁州西涧

年少的日子里，我有幸在唐朝山水田园派诗人韦应物任过刺史的滁州度过了三年的求学时光。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韦应物写下这首小诗的时候，是公元781年诗人游滁州西涧赏景、看晚潮带雨的野渡的一个夜晚。一千多年过去了，历史的痕迹早已烟消云散，岁月的磨砺和风雨的洗涤将这座城市悠久的遗迹、千年的佳话都变成了沧桑的记忆和更为深沉的岁月积淀。

每每独坐滁州西郊的城外，背依袤大无边的城西水库，晚风习习，灯火远去。久坐苔痕苍老的石级之上，念及诗人宦游无定的身世和曾经幽草无人的渡口，许多的心绪就在心里袅袅的升腾。

潮水万变，小舟已逝，幽草早已不存，而黄鹂又远去了何方？密密成林的水杉、万千低垂的柳丝，气派宏伟的西涧大桥，静静流淌的广惠河千回百折的绕城而过。那清幽恬静的河水流过历史，流过风雨，无声的诉说着往事的变迁，流淌着诗人恬淡的心怀和宦游浮沉中丝丝无所作为的忧伤。

四、琅琊泉湖

滁州。

这里曾是以醉翁之称而闻名的欧阳永叔谪守的心灵憩息之所。

欧翁不幸，因倡导改革当时的弊政，仁宗庆历五年他被贬谪至此任滁州太守；欧翁有幸，滁城的山水林壑却又是如此钟情！蔚然深秀、野芳佳木的琅琊挽留了他寂寞孤独、壮志不酬的身影；水声潺潺、泉香酒洌的酿泉收留了他那颗颠沛流离、苦闷深沉的心，孕育出了那篇脍炙人口的《醉翁亭记》，也挥洒出了那一片忧国忧民、与民同乐的爱民情怀。

北京的陶然、长沙的爱晚、杭州的湖心、滁州的醉翁并称“中国四大名亭”。因为这一片不同的山,这一股清香的泉,我却独独喜欢这里的醉翁亭。每于幽寂的黄昏，独坐亭上听酿泉声声，山壁峻峭，飞檐凌空，“泉声如听太守操，海日已照琅琊山”，那从峰峦与山岩间奔泻而出的兴亡感怀和对历史无端的悲怆没有由来的就沁入了心海.

酿泉的尽头，是一汪宁静而幽深的水泊——深秀湖。它如一个娴静的女子深锁在琅琊的秀丽苍翠之中。这里三面环山，景色旖旎；四季里水声潺潺，清澈透底；无拘自在的鱼儿或沉浅低，或曳碧波；碧洁的湖水像一面天的镜子，掩映出空中游荡的云朵，掩映出四周林木的葱郁，密生的竹林，蜿蜒的九曲桥，湖心的亭子，临风的水榭，丛林掩映中飞鸟翩翩······

这样的湖泊，这样的幽泉，不管是春夏的树木成荫、苍翠葳蕤，还是秋冬的黄叶飘零、霜薄冰轻，倘是于人静的黄昏时分，捧上一本梭罗的《瓦尔登湖》，独坐湖畔的石凳之上静静的阅读，便是一种恍若与世隔绝的空旷恬适了。

五、鄱阳烟水

我所见过的最辽阔的水当属鄱阳。

那一年秋天，沿着刚刚开通的合九铁路，我坐在飞驰的西行列车之上，眼前猛然闪过一大片苍茫无边的水。——水天一色、浩瀚无垠的鄱阳湖就这样不期然的与我邂逅。

水，水！当这无边的水以我猝不及防的速度和神态向我迎面扑过来的那一刻，就像一块巨大山石猛地撞向了我温热的胸口，没有惊呼，没有慨然，没有来得及思考和想象，我突然的流泪了。——这是怎样的一爿水阿，无涯无际，浩浩淼淼，水天相接，苍茫古老！

远处近处，分不清是天光还是水面。水天空阔，四围是无穷的水光，这无穷的水光又托起几爿星辰般飘渺的沙洲，轻盈若雾，飘忽如云。在这漫天漫地的水光里，云蒸着水汽，雾锁着黄日，沙洲如烟，苇草如烟。远处，鄱阳湖的渔船从水天相接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群群的洁白的水鸟或贴着湖面低低的飞着，或是在水天之间排着整齐游弋的鸟阵闪过，渐渐的变远，变小，消失······

水连天，天接水。浩渺的烟波里，车窗外闪过风急促的呼吸。恍然间，觉得自己就如沧海中极细微的一粟，又如空气中的一粒微茫的尘埃。面对鄱阳无边的空阔与深邃，一种渺弱与迷茫的况味渐渐从心头升起······

问起同车的客人，才知道这就是鄱阳，——我国最大的淡水湖泊，世界上最大的自然鸟类保护区，有大姑山、石钟山等秀丽山屿；有陶渊明、刘恕、洪适、朱耷等杰出人物的成长行迹；有初唐四杰之一王勃写下的《滕王阁序》“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的胜景······

六、碧水之恋

最爱是水。

水，是我的心中恒久无法化解的情结，是我一生永远钟情的碧洁梦幻。

水性至柔，它可以溶解世间的万物，消融历史留下的泱泱痕迹，冲走岁月悠远深沉的积淀。纵使檐下的顽石也有被水滴滴穿的日子；纵使坚硬的礁岩，也终有海枯石烂的时候。

水性至纯。水，可以荡涤去世间所有的尘埃，带走红尘间无处不在的污垢。纵使心灵里最恶毒的诅咒，也有被泪水触动的苏醒；纵使心中凝结着的冷漠坚冰，也有被泪水溶化的感动！

掬一捧清水在手心，照见自己内心的清明，也照亮心中无谓的感伤。——此刻，心灵便张开了翅膀，飞越万水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