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桐城》——整理篇

小小竹排 · 发表于 2011-9-14 10:46:41

本帖最后由小小竹排于 2011-9-14 12:49 编辑

                                                                                    十月，看文庙

   十月，我又一次站在广场上看文庙。
   已经记不起这是多少次看文庙了。远远地，远远地，就这样看着文庙……
   读她的沧桑厚重，读她的端庄大气，读她的古朴典雅。
   每次我都是那样安静，即使我周遭人声鼎沸，即使身后车流如潮。静静地，我迷离的眼穿过日月的守望，我能听见晚清最后一串马蹄的声音从门楼前疾驰而过……
   走进两侧并列着石鼓的木门，喧嚣就被拒在门外。
   走在石板的行道上，仍能听见历史深沉的回响。穿过汉白玉四柱三门的棂星门，踏上砖石的状元桥，举目，宏伟的大成殿就在不远。秋风起时，祥云在大殿的金顶闪光……
   一脉相承哦！我们都生在文明的古国，我们都是华夏子孙，龙的传人。
   站在大殿的堂上，我读你如水一样淡泊的目光，那目光依旧含着千年的寄望。一部春秋，几多璀璨，曾令山河增色，华夏生辉。一部春秋，几多血泪，也曾令山河破碎，民怨声声。
   虔诚地供你，粗暴地批你，今天依旧像神一样供你。
   你给苍生铺就一条康庄的路，人们太安逸地躺在你书页上了，以至在你走后很长很长时间里，人们忘了思想，忘了烦恼，忘了近忧。而时代在狂飙，落后被人家朝死里打了，痛的时候，开始埋怨你的不是，你的思想成了“毒瘤”，你一无是处，恨不得要把你打进十八层地狱。
   不懂得辩证地看你，不懂得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多么愚蠢的苍生啊！
   抬头，仍见你淡泊的笑。
   而我，只有低下头，俯下身子，再俯下一点，虔诚地叩拜……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再站起来时，我听见朗朗的读书声从庙后的学校传过来。
   很快地，声音漫过日夜奔流不息的龙眠河……



                                                   秋上投子寺

   啼血的残阳，拥紧孤寂的黄昏。
   十月，沐浴着历史的沉韵，我携带悠然的情丝走进投子山。
   枫叶在起舞，泉水在吟唱，幽静的山谷里，临溪的青石上，我在聆听寺钟的晚唱……
   古老的钟声啊！是那么纯明！我是多么安静！
   抬头，天空也澄明如同一块碧玉。
   梦回狼烟三国，血腥岁月的无奈，我依稀看见那个战甲日夜在身的父亲走下山去，一步一回头……
   是对？是错？
   非对非错！一切源于宿命。
   转世。轮回。

                                    紫来桥

   紫来桥下水，龙眠山上茶。
   水，我知道是龙眠河的水；茶，我知道是龙眠山的茶。
   只是桥不知道，但我知道就在河上。
   很近，但一直没去看。
   紫来桥，在那个黄昏，我向她走去。
   我是从闹市中来的，一走上桥就淡定。
   桥随年代的久远已很破旧了，麻石条砌成的，桥墩与水相触的地方，风吹水蚀，石上生出许多苔藓。
   站在桥头，我抚摸栏杆，晚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牵着清代的乡情，听风伴着水声。
   在云烟与紫雾里，我深情地回望古城。
   添一份乡土的亲昵。


                                                龙眠河—梦境

   风从龙眠山上来，夹着兰草味道，在河面上游走。
   一湖碧水，两岸黛瓦宫墙、飞檐画栋。水轻荡着，波光潋滟，清丽委婉。修长的柳枝轻摆着，在水边上划着细细的水纹。
   黄昏，风住了。湖面平得像一面镜子。天空瓦蓝、澄明、清澈。黑色的水鸟不时地起起落落。远远地，张家姑娘穿着蓝碎花褂子，熟练地划着木船，妩媚而纯净。桨拍打着水“啵、啵…..”的声响，水纹一漾一漾地四展开去……也破了河的宁静。
   她身边打鱼的爹留着长长的辫子，戴着斗笠，看不清脸，惬意地抽着旱烟，抽完了将长长烟袋锅子在船帮上轻轻地敲，声音空远、悠长……
   姑娘乖巧的阿弟做完习题，早扒在紫来桥的栏杆上安静地等待了。
   船靠岸，姑娘像灵巧的燕子飘上岸，将船轻系在老柳树上，她爹身体斜斜提着鱼篓上岸。
   抬头，那片云还久久地度留在河的上空，她也眷恋人世的温暖啊！
   明晨，姑娘的桨又摇碎一河的幽梦。

                                                         小花茶

   古城、老人、巷子、茶、砂壶，连在一起就是一句清丽的诗。
   茶，从龙眠山上来，到了古城，本身就不带浮世铅华。在古老的龙眠山上，她沾日月之灵气，云雾之飘渺中和兰花一起呼吸。
   茶，谓之小花茶有什么稀奇呢？
   多年的老朋友来了，嘴刁。
   我泡了一壶小花茶。
   他揭开盖子，看，闻，小口品，眼珠骨碌碌转，不说话。
   半天，我巴望着，手心有汗，等待结果。
   他表情从极严肃到五官挤到一起笑。
   好！好茶啊！




                              做你自己就行——读六尺巷



   六尺巷我是常去的。
   只是在有月的夜晚，月须是半月或弯月，最好还伴着凉劲的风……
   去的时候我总是换上黑色鞋子，放下电话，放下钱夹，放下香烟，放下我认为我所有的世俗与牵挂，拿上衣架上那件深蓝色的风衣，向她虔诚地走去。
   尽量避开喧闹的街，穿过悠长的老巷，看一轮弯月在两行黛瓦间流动，门大都关着，偶有虚掩的，泻出的灯光也和这月色一样静谧。
   这样淌着一路的月色，我就来到礼让牌坊下，站在牌坊下，就站在牌坊下就行了，巷子那边的风景不必看的，它早了然我心。
   路灯将“礼让”二字映得醒目，是刺刺的红。
   去早的时候，会有背着书包的学生急急的从我身边走过，会有满身鱼腥的小贩推着自行车从我身边走过，会有腆着大肚子的孕妇从我的身边走过，会有相互依偎的情侣从我的身边走过......
      他们走出巷子，走进巷子........
      夜晚的巷子，简单、真诚、直白，像这月色一样透明。
   常常想，是那首诗将故事流传得很远，是那首诗将巷子流传得很远，虽然我知道这巷子在原来地方，但不是原来的巷子。
   今天的巷子，是直白的建筑，是两面墙而已，仅仅是象征，向世人昭示礼让这一深刻的内涵，像碑一样。
   但毕竟有这巷在，又有诗的渲染。
   于是就有许多人慕名而来。
   有人是虔诚的来，他们轻轻地抚摸着墙上砖，生怕破了这份宁静与厚重，然后安静地走。
   有人游戏的来。
   于是就有人在巷子里摆各种各样姿势留影，挡了行路的人们。
   于是就有人用脚量巷子的宽度。“七步......七步.....我量过”，“哪个讲的？八步!我才量的。”嘻嘻哈哈，吵吵闹闹，惊得一树的鸟鸣。
   于是就有人边嗑瓜子,边津津有味看那些解释故事的图文，好回去告诉身边的人，他那天亲临闻名的六尺巷，心灵做了洗礼。
   于是就有人站在刻有诗文的假石前，豪情地诵读，“一纸书来只为墙”，仰头喝一口矿泉水，“让他三尺又何妨？”，仰头又喝，“操！没了”，随手扔了瓶子。
   一夜，巷子不远处的饭店传来了争吵声，声音越吵越大，接着就听见杯碗的碎声，随后就听见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啼哭，在夜色里传得很远。
   萧萧的风里，我深重地叹息！
   他们离巷子很近啊！近得能看到牌坊呢！
   萧萧的风里，我站成了忧郁！
   这时，我看见一个清瘦的老人，从幽深的巷子那头向我走来，穿着蓝色的长袍，留着长长的辫子。
   走到我跟前的那一刻，我门目光相织的那一刻，发现那是我平生未见过的目光。——平静、温和、深邃、睿智。
   “孩子：是你在叹息么？”
   “是的，您是从清朝的晚风中来的么？”我能平静地问。
   “是的！你的叹息太深重了，我不能不来。大千世界，气象万千，浩瀚人世，云波诡燏，你知道么？”
   “我知道！”
   “别人无法成为你，你无法成为别人，做你自己就行，你能读懂你自己就行，不能在这里折磨自己，我看你很久了”。
   我突然热泪盈眶。
   这聪慧的老人啊！他问也没问，一下子解了我心中的很久的结。
   “以后来就来，别带那么深重的叹息来。孩子：回去吧！我看着你！”
   夜风越来越大，我拉起风衣的领子，向着闹市中的家走去…….

                                                                                          宰相坟怀古



   风，掠过树梢上最后一只蝉翼的时候，我上宰相坟。
   喜欢这个时候来。此时，天空高远，风轻云淡。像极了您的一生。
   走过相国桥，桥下的水也瘦去许多了。穿过那片清幽的竹林，就上来了。远远地看，坟茔上的草又枯了一茬了，在秋风里摇曳。那一定是调皮的风舞起您的袍裾吧？或是您又闭目摇头晃首推敲佳句了吧？
   这里是看不出萧杀的秋来的。
   想当年，您老了。
   老了，不干那宰相了，回老家。
   涛声随他去吧！
   半夜里，一盏油灯默默无闻地照着，想要捡些东西带回家。发现没什么要带的，就几件四季的衣裳。还有书。是的，书不少，一本没丢下，一本都舍不得丢下，那怕被翻的再破烂的一本。都自己亲自仔细地包装好了，明天上车是要跑好多趟的。像那年来京城一样。
   归心似箭。出发。在一个朝阳飞度的清晨。
   一路艰难跋涉……
   近了！近了！真的近了！在一处山岗边，您迫不及待地身体却又有些不太灵便地走下马车，顾不得拍一下身上的尘土，站在高高的山岗上，模糊的泪光中，啼血的残阳里，您看见故乡的龙眠山延绵起伏，宛如一条苍龙。那可是朝思暮想的山哦！特别在京城的夜里，一想起，就一夜无眠。您心中一个声音在说：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的故乡！我的龙眠！
   是的！回来了，一去一回，从满头青丝到如今鬓发如同故乡飞扬的柳絮。
   从此，您终日醉在多情的龙眠。
   春来。您溪边咏柳，陌上听油菜角炸裂声响。
   夏来。您雨中赋荷，用最清韵雅丽的句子抒情。
   秋来。您月下抚琴，院中赏桂。
   冬来。您山野煮雪，和三五好友一道，温一壶家乡的米酒，兴致起来，挥毫泼墨。
   诗酒年华，快意人生。
   直到有一天您像一片深秋的叶子，静静地落在龙眠山的泥土里。
   根在故土。名满海外。

                              龙眠看水

   老家几个朋友来了，我在心里盘算先去哪里好，文都多秀色呢！
   恰好随行的一位酷爱摄影的朋友刚好不久前来过，那次因器材没带全，所以摄得不是尽兴。这次还是他说了，去龙眠山转转吧！真的爱极了那里的溪水。
   于是就去了。
   车子在山路蜿蜒蛇行，四周空旷而幽寂，空气也显得格外清冽，此时山雾还没有尽散去，在山坳里迷漫，冲腾，迂回……
   不一会就到了。
   刚下车，随行的一位有着浓郁古典气息的女子就迫不及待地走上相国桥，她撑着一柄红色的伞，走在砖石白玉栏杆的古桥上，在台阶上一朵一朵地向上盛开……同行的摄友也慌忙举起相机，生怕错过一丝美丽。
   桥下，清澈的溪水潺潺地流着。
   女人如水，真的。我站到桥上时，她们已临立在桥下的溪畔了。明镜般的溪水倒映着她们曼妙的身姿。远山、古桥、溪水、草木与她们在一起，相互装饰着，竟是那样和谐完美。
   也装饰着我的梦。
   站在桥上，一切都安静下来了。我看见一只灰色的小鸟至不远的山岗飞过来，落在溪流中间露在水面的石头上。静静地立了一会，又扑棱着翅膀朝那片割过的稻田飞去……
   也看见溪边散落的许多圆圆的石子，我想它们一定在这里被溪水冲刷了许多年，它们一定都非常苍老。但看着却是如此地圆润与温和。
   站稍久了，心却还是不能安静下来了，忽地，也竟如这桥下的水波一样涌动起来。我努力地想：前世，我一定来过这里。不然，观此景，为何觉得竟是那样熟悉与亲切呢？竟然没有丝毫陌生。
   我努力地想着。
   这时桥底下传来她们清脆的笑声。原来那个古典女子终于经不住这溪水的诱惑，脱去鞋子，拎着棉布的裙子，走在水里。“上来！赶快上来！水下的石头上有青苔，很滑的。”真是“船上人不急，岸上人急断腰”，我们在岸上催促她赶快上来。可她还是若无其事地样子，最后居然优雅地坐到溪水中间的一块石头上。
   此时秋阳透过溪边日渐稀疏的树叶照在她的脸上，妩媚而纯净，坐在那里，我看见她灿若如花的笑靥。清风里，像极了一朵盛开在水边的莲花。
   她来自水乡，自幼生在江边。那一刻，她一定恍惚又回到少女时代；那一刻，她一定依稀自己头戴着竹斗笠，挽着裤腿，摇着小木船，吱呀吱呀地，就摇远了童年；那一刻，她一定依稀看见自己稚嫩的肩膀挑着沉甸甸水稻，走在弯弯的村桥上，在母亲的深情遥望的目光里长大；那一刻，她的脚尖轻抵溪水，一低头的温柔里，她一定看见多情的水里流淌着她亲昵的乡语和开心的乡谣……
   朋友说她真想做一株依恋在溪边的春柳，她真的不舍这大自然温润如玉的气息。
   可我们终还是要和这溪水道别。
   凝视着这溪水，我看见一枚发黄的秋叶飘走了。我们就做一枚这溪边树上的秋叶吧！落在这溪流里，随溪流一起流淌，不问远方……

                                 拜访净心禅寺

   小城的朋友们约我去净心禅寺，我欣然答应了。
   寺其实事先在朋友的博客里早就知道的，第一次听名字就格外喜欢。那次她拍寺院里的睡莲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雨中的睡莲，灵秀，清雅。也是从她的文字里知道寺院里面有一位叫心愿的师傅，把一个出生才三四天的小女孩抚养到走进大学的校门。感动后心生敬仰。后来又在一位小城大姐的博客里知道心愿师傅最近从渔人手里高价买来一只龟，精养后送到十几里外的水库放生了，一个星期后龟神奇地回来了，浑身是伤。知道故事后，闪出一个念头：如有机会一定要去净心禅寺看看。
   今天去了。是带着一颗虔诚敬仰的心拜访的。也可以说是慕名而去的。
   寺院离市区很近，乘车过去几分钟就到了。
   此时，夜阑人静，屋内灯光一脉，《琵琶语》的乐曲犹如天籁一般，我坐在窗前闭目聆听。飘渺，空灵的乐声顷刻叩开我的心门，悠悠然带我走进一份清风淡月的澄明。今天去净心禅寺的情形也在脑海一幕一幕回放开来……
   寺庙极平常，灰瓦粉墙，不张扬。要不是朋友们说到了，我还要继续往前走呢！寺就在路边，也可以说在村边。如果不是看仿古的门楼，还以为是平常的人家呢。
   进门，就见一座古色古香的香炉，檀香袅袅。
   人一下子就有一种远离俗世的恬然。
   驻足，发现真是一个雅致的院落。干净。温和。厢房一侧的青竹清秀挺拔。门前的阶上，几丛黄色的菊花此时正争芳斗艳。厢房门前左侧的花池里，常年绿着的花草依旧生机盈然。杜鹃花谢去了，残留着粉色的花瓣。也有枯去的不知名的花草，在高高的铁托架上垂下长长的藤蔓。水缸里的睡莲已不是夏时开得欢闹的模样了，此时残存几片叶子，我想它们一定会很快地在这个冬天顺其自然地枯去。桂花树下，一条小花狗仰头一眼不眨地看着我们这些生人，安静地，不吠一声。
   问好心愿师傅，敬过香过后，我们迫不及待地问那只龟。心愿师傅说刚才还在这边上呢！我们就四处寻找，在院子一处落水管的地方，我们看见了它。阳光暖暖地照着，水管落下的清露晶莹剔透，龟伏在地上，时而伸出头，友好打量着我们这些尘世中的来客。我在内心感叹世间的神奇。可一想又不奇怪。“鸟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我想这通灵性的龟一定也舍不下心愿大师，历尽艰辛地再来禅寺，继续前缘。也给我深思。人世中，许多父母含辛茹苦地把众多子女拉扯成人，老了，子女们却不闻不问。记得以前有新闻说一位母亲去世后许多天才被村人发现。人有时候真要向动物们学习，学习它们那份对感情的执着与专注。
   我围着龟转了好一会。朋友们已在院中的小石桌上等我喝茶了。听朋友们说心愿师傅知道我们今天来，早早准备一套未曾开封的茶具，单等我们的到来。
   品着陈年的普洱，我们悠闲地聊天。一杯普洱在手，我轻嗅着，心中的涟漪，轻轻地荡漾开去……无法拒绝的是接踵而至的思潮。茶里，泡着人世的冷暖。一缕一缕地漾过我的心头，留下的是春的气息，秋的爽朗。龟，不知什么时候爬过来了，在我们脚边踱来踱去……
   浮躁的心，这一刻，仿佛找到皈依。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
   午饭是清一色的清淡素食。席间，没有斛光交错，没有山珍海味，没有大声的喧哗，不需要说阿谀奉承的话。
   午后，聊了一会天，我们都要回去了，我们终还是要回归俗世。
   心愿师傅送我们到门口。
   净心禅寺，遇上了，是我的缘。
   兴尽而返，走远了，回首，唯见村庄沐浴在一片祥和的秋色里……
   净心禅寺已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