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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从人类自身利益来说,树木和花草是不值得尊重的,它们总是一不小心就占驻了人的生存空间。人们将树木砍伐,将杂草拔除,腾出来许多供人们生息和耕植的土地;而从自然万物生命平等的角度来说,人,又何尝不是一点一点、一寸一尺地蚕食和侵占了他们热情无辜的生命的自由?——那里,最初原本就是他们的领地。
2、我想说:歪瓜裂枣、残疾萧瑟的同样也是生命,同样值得尊重和敬佩。他们的生命经受了更多的苦难和隐忍,趟过了更多的沼泽与坎坷,从而也拥有更加坚韧的人生。我们没有理由歧视别的生命,没有理由俯视有所残缺的我们的同类以及事物,因为我知道,他们更可以迸发出超乎寻常的能量,创造出更加壮烈的生命奇迹!
——引言
一、
日日上班下班的路上,我常常喜欢自南向北地走过一段古旧的老街。我从这一条老街的巷口走进去,踏过一段青石板的小路去上班,又从另一条稍宽一点的街道下班,慢慢走回我的住所。
日子久了,我渐渐习惯于这样的行走。
我发现这古旧的老街也时时能带给我许多安静的心情,让我看见许多在平日里喧闹的大街上所不能看到的许多景致。
老街的房子是古老的。斑驳的土壁或砖墙;残破的弓形的门洞;苍黑的厚重的木门;光滑溜圆的转轴;深深凹进的石头门槛;铺满落叶长着瓦松的尖脊;四面翘角刺向天空的飞檐;探出来四季荣枯花香叶影的低矮院落;露出一端的黝黑的桁木;以及坐在四时光阴里的抚着枯杖的老者。
老街里,除了多数旧式的两层木楼以外,就是一些只有一人多高的低矮老房。身在老街行走,木楼的上端和顶部我是看不见的,只有这些单层的老宅,我却可以从前到后、从上到下的掠过一些眼光。
然而对于它们,我多是作自下而上的旁观,也因为日日所目染,渐渐失去了最初的怀旧和细细的端详。自南向北,我只看到那些尖顶的老宅向南铺开的小瓦的斜坡,顺着斜坡铺满落叶的雨槽,以及静静直立着的数指青灰和淡红的瓦松。——那里是我熟悉不过的风景,已经不再能引起我的些许惊奇和神秘,司空见惯,寻常平淡。
我许多日如一日地固定地从南走向北。我很少回头,前面的风景被我不断走成了身后,而后面的风景如何,我却很少愿意回眸望见。我从不相信被我的脚步所抛弃了的身后的风景,哪一天会有一抹令人惊喜的变化,哪一处又会冒出来我平时所不能望见的蹊跷的物件来。
我一直在漠视。漠视一些存在。
二、
有一次,我突发奇想。
我想从稍宽一点的街道走过去上班,然后从老街折回。我想看看在这些波澜不惊的日子里,日日被我的不愿回眸所抛弃和漠视而去的身后的风景。
我看见了一棵长在房顶上的树。
三、
我看见它时,它正站在一处低矮老宅向北面的屋檐。
我猜想这棵树生长在这里应该很有一些年月了。它的枝干苍黑皴裂,枝条瘦弱细长,从根部向南倾倒匍伏的身姿出了奇的营养不良的样子,像极了一位经历过一个多世纪的衰老风干得精秃无肉的老妇。
我走近了去看,才发现这是一株矮瘦的刺槐。因为极度的缺水和营养不良,它的主干只有杯口粗细,上面细细密密地布满了细小的三角形黑色尖刺,上十杆稀疏的枝柯像伸出去的枯瘦的手指,南面的居多,北面的几无,却都向着南方的一侧极度地倾斜,细细的枝柯上,挂着几小串灰白色、灰黑色的瘪瘦的果实,像几串小小的铃铛,在三月料峭的风里冷冷地摇曳。
四、
我欲回首这一株刺槐最初的生命,哪怕只是想当然的想象与推演。
——也许是在某一个极其偶然的日子,一只飞累了想要歇栖的鸟儿停落在屋顶,它的尖尖的喙忽然间衔落了一粒种子;也许在一个尘沙蔽日的时分,从远方呼啸过的风无意中挟卷了一枚刺槐的果实;也可能是在一个秋日晴朗的午后,一群嬉戏玩乐的孩童顽皮地抛起了一枝带着果实的刺槐的枝条······一枚冥冥之中的种子就这样开始了他的生命。它顺着层叠的小瓦窄窄的流水槽滚下来——它知道尖尖的屋脊上抵挡不住四季的朔风;它知道无水的瓦缝间停留不住生命最初的萌发。
所幸的是,它没有一直地滚下来,滚到屋檐下低矮的墙根。——那里即便有湿润温软的泥土,有时时滴落的雨水,却不等到它有些微的生长,就会被房子的主人拔除了细小的根茎,或是被行走的路人踩折了稚嫩的小苗。
它不能选择,也无可选择其他的生存方式。——它要不选择放弃,要不只有抓住枯叶,借助一丁点儿的潮湿扎下羸弱的根茎,隐忍艰难地活下来。它知道,唯有生存下来,才会有机会看一看蓝天、白云和飞鸟,才会拥有阳光和雨露下的呼吸与快乐。
它在有限的浮生里,汲取着、积蓄着、忍耐着、坚持着,奋力地伸出尽可能多的根须,辛苦卓绝地探出一厘米一厘米的身躯,努力地长出一片又一片清瘦的叶子。它鼓足了整个的躯体发出来生命的呐喊,向着天空和云朵不屈地升起。
尽管也许没有未来,尽管刚刚长出来的叶子就可能被阳光晒干炼焦,尽管刚刚探出来的枝头就可能会被风吹折席卷,这一株刺槐却依然执着不改,它珍惜着极其有限的空间和时间,拥抱了所有可能的光合作用和养料,硬是把一径生命的历程悲壮却无憾地演绎。
浮生稀微,这棵树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将会如何延续。而如此悲壮的演绎只为了一段短暂而完整的岁月。——而我却知道,对于这棵刺槐,每长出一片叶子,都要付出比别的树木更为艰辛的努力,每向上蹿出一毫米一厘米的高度,它都要浑身上下迸出倾尽全力的能量。
五、
许是经历了久远的风,许是南面的雨水和阳光更多一些温柔。这一株刺槐全力地斜伸着枝干,跌扑着身子向着屋顶的方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有谁知道它经历过多少度骄阳的照射,吹过了多少季节的风雨,又走过了多少寂寞的长夜和霜雪?
也许风雨让它不得不低头,严寒也让它不得不蜷起身躯。烈日下的曝晒,无水可存的干旱,无土可生的贫瘠。在冷酷而恶劣的生存环境里,它只好深深隐藏起生命勃发的锋芒,压抑住充盈的期待与渴望,一点一点,缓慢而迟钝、执着而无奈地生长。它细长的根系深深扎入了瓦缝和土墙的罅隙,拥抱着枯叶和浮尘的温暖与润泽,喘着气,积蓄着点点滴滴的能量,只为生长,只为能够沐浴风雨和阳光。
把握一切可能,不放弃一切机会,纵使生命的历程充满艰辛和残酷,纵使生存的条件满是贫瘠与恶劣,它都没有忘记向着飘云的天空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投入地活着。
六、
一棵长在房顶上的树尚且如此。世间万物又岂可轻视自己?
上帝交到红尘里一粒种子,就是给了生命一次展示和搏击的机会,我们没有理由糟蹋了它,更没有理由选择放弃。生命既然来过,就应珍惜一切可能,竭尽所有的能量努力地绽放,直至生命不再留存,无法延续。
——这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和守护。是无论弱小还是强大的生命面对残酷和艰辛最为倾情的演绎。
其实,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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