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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家离学校的路很远。
因为家境窘迫,也因为那个时代的特殊要求,我的父母每天都要起早摸黑的劳作,忙着挣那些可怜的工分以养家糊口。他们常常在我起床的时候已经早早出了门;也常常直到午夜时分,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归家。
于是每天黎明的时分,我只好独自打着昏暗的手电奔跑在上学的路上,一直走到晨曦微露的清晨;只好摇曳着昏黄的灯光奔走在放学归家的路上,一直走到披星戴月的夜晚。
至今,我还记得小时候穿着破烂的衣裳、踩着洗得发白的解放鞋(一种黄色帆布和橡胶结合而成的、很耐磨的胶底鞋)兴高采烈的奔跑在上学路上的样子。不断地寻梦,不断地奔走,破旧的书包里,各种文具碰撞的声音伴奏了我年少时求学的行程,陪伴着我脱离农门走出大山的梦想。
那时候是快乐的。最简单、澄澈的快乐。只觉得有梦想陪伴,有书香相闻,就再也没有了孤单,没有了寂寞。
那是一个漆黑的下着小雨的夜晚,一个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的场面:一个男孩瑟瑟的趴在路边的草丛里,手电不知滚落到什么地方去了。一双眼神透过丛生的枯草,惊恐万分的注视着前路不远的地方:那是一头狼,一头在夜晚的饥饿中焦灼的找寻猎物的狼!
大山里的孩子,是早早就认识了狼的:漆黑的夜里,黝黑的山冈,孤独的嗥叫;怒张的毛发,拖地的尾巴,绿莹莹的眼。趴在草丛中的男孩被一股从未有过的惊怵紧紧地攫住了心,血液中冲击着惶恐,双眼里储满了惊惧,大气也不敢出的卧在潮湿冰凉的杂草里,抖抖索索的度过了那个刻骨铭心的夜半时分。
孤狼终于渐渐远去。夜色深深,小雨淅沥,山峦和林木都已经沉沉的睡去。
惊恐的夜里,小雨一直在下着。母亲打着火把,循着山道一路急切的找寻着我。一路的呼唤、一路低低的哭泣由远而近的响起,母亲手中幽暗的火把的亮光照亮了我一直不敢眨动的双眸。在那样一个下着雨的黑夜,那摇曳的光亮和呼唤,那细碎的脚步和哭泣,刹那间传给了我绝望的恐惧里倏然的温暖、莫大的勇气和欲哭的惊喜!
我忍不住的大哭起来。漆黑的雨夜里,母亲顾不得山路的崎岖和泥泞,顾不得小路上石子和草藤的磕绊,一路跌跌撞撞的小跑了过来。我惊喜交加,猛地从草丛间爬起,喊叫着不顾一切的向着光亮和哭声的方向奔去。母亲喊着我的小名,循着我的哭声向我飞快的靠近,靠近······可是,猛然暗夜里沉闷惊魂的一声响,母亲摔倒了!她像是一根沉重的木头,一点一点的栽了下去!母亲手里的火把也被一下子掼出去好远,微弱的火光喘息着,一点点的被无情的雨丝浇灭。
扑到母亲潮湿而温暖的怀里,我抑制不住的嚎啕起来。
我永远无法忘记,在那个午夜的山峦中,那条下着夜雨的小路上,我的声音呼天喊地的响彻。幸好母亲没有受伤,只是蹭破了手臂和指尖的一点皮肤。泥泞的山路上,母亲无言的蹲下来,抱着扑在怀里一直抽泣的我,抚着我的头,我的身子,我的双脚,我的胸口。母亲久久的无声,然后,在暗夜里憋出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在母亲声声的叫魂(农村有这样一种古老质朴的迷信说法:凡是受了惊吓的大人或是孩子,用草耙或是木棍,顶起被惊吓的人的一件衣裳,一遍又一遍的呼着他的名字,一直走到家中,就可以将丢失了的灵魂唤回来附体。)声中,我挽着母亲的臂弯,拖着战栗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的一步一步趟回了家。
在这之后的好几天里,我一直晕晕乎乎的发着高烧,模模糊糊的喊着母亲的名字。母亲焦急万分的找到村里的赤脚医生为我打针吃药,日夜不眠、片刻不离的守护在我的边上,哭着用冰凉的毛巾一遍又一遍的敷着我滚烫的额头。
从那以后,我刻骨铭心的记住了一个名词:暗夜。
暗夜是无辜的,可黑暗中的东西,却令人窒息。生活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我所害怕的至今仍然还是暗夜,每当我走在无人的夜色中,总觉得有一双绿色的眼,透过夜色,看我。
暗夜是冰冷的,可黑暗里的温暖,却如此温馨!母亲那夜暗淡的火把,急切的呼唤,低沉的哭泣,温暖的怀抱,痛惜的抚摸,却至今时时让我潸然泪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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