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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gaop 于 2009-11-1 11:3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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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那条河,愈来愈频繁地从我梦中流过。
那是一条穿过我血脉的河流。
远远地看,她像一根多情的琴弦绷在田野上,任风雨和岁月弹拨。
高高地瞰,她如一条流淌着生命液汁的脐带,孕育着我故乡的村庄。
她叫柏年河。生于大别山怀抱,经青草的尖刀嘴绕我的村庄半圈,再一路逶迤,汇入烟波浩淼的菜子湖。
二、
我出生和成长在她身旁。幼时我并不觉得拥有这条河的幸运。以为这河水的吟唱,这激情的浇灌,都是理所当然的;以为这漫堤的柳荫和洁白的剌槐花是生来就有的;以为树上悠悠蝉鸣和河里快乐的游鱼是生来就有的;两岸湿润的炊烟和歌谣都是理所当然的。这河流以及它所有的一切,理所当然属于村庄,和我们。
我在河湾里与一群小伙伴学会了游泳。我把狗爬的姿势、青蛙的跳跃展示给水中的鱼儿;河水温柔地拥抱我,轻轻地抚摸我。我仰躺在河的怀里看天,在天蓝和水绿之间,我是漂浮的童谣。
我站在桃花春水里,用一架方方的丝网兜鱼。那一群群团头苍条钻网时碰在腿上痒丝丝的感觉,让我一次次从梦中笑醒。她慷慨奉献的鱼虾,使我们逃过了三年灾害饥饿的魔爪。沉重的鱼篓涨红了我的脸,那活蹦乱跳的丰收喜悦,写在母亲和邻居们的笑脸上。
我与小伙伴们一次次趟过被夕阳染红的河水,一场又一场地追赶着放映队和黄梅戏班,在萤火飞舞的河堤上,跑调的杨子荣和刁德一的唱腔,把漫天星星震落在幽蓝的河水里。
我与我的长辈们在她身上淘过黑黑的铁砂,掏过清清的河渗,挑过金黄的河沙。她总是无怨无悔地敞开胸怀,尽自己的所有养育着我的长辈,丰盈着我的童年。
这世上,只有母亲和她呼唤我的小名。母亲那回家的呼唤,总是飘荡在黄昏的袅袅饮烟里,声音柔柔的;她的呼唤,总在我临近她的脚步声中,是妙曼的吟唱。
我到县城上初中的那个秋天,漫河堤的野菊花夹道欢送。小脚的祖母抹着眼泪,把一条包着红绸的方片糕塞进我的背包里,我竟然没有感动没有眼泪,不羁的心早已飞向远处的城堡。
我挥一挥衣袖,仅带着河流的吟唱和粼粼波光,潇洒而急切地走了。
三、
那条曾伴我整个童年如母亲般的河流竟被我渐渐淡忘。我的心随着我的脚步愈来愈远。甚至,随着我在红尘中的苦苦挣扎,她在我梦中吟唱的次数越来越少。
多年以后,我为自己的忘恩负义深深悔恨。
我悔恨,就象我当年决然离开母亲,不仅未能与她长相厮守,竟连数年一次的轻轻一瞥都那么匆忙。我讶异,流淌于血液中的依恋,竟能如此迅疾地被虚幻的浮华置换。
近来,她又开始频频出现在我的梦里,她那汩汩流淌的乳汁甜蜜了我的梦境。
一年前,我专程拜望她。当我愧疚而深情地贴近她身边时,却蓦然发现,岁月的魔爪已狠狠地抓伤了我们。我在水中照见自己满头白发,满脸沧桑;而记忆中年轻丰腴的河流,业已在我的眸子里消瘦,那缺水而坦露的河床,一如她瘦骨嶙峋的胸膛。当年那满河欢腾跳跃的浪花呢?那顺流而漂的竹排呢?我跳水嬉戏的老柳树呢?悲伤无奈的泪水,涌出我的眼眶......
四、
我总是固执地认为,我的河流不会苍老,不可能苍老。我仍然觉得她理所当然地鲜活,理所当然地属于我,属于我们,永远。
我真的不知道,雄伟壮阔的河流也有枯萎的悲凉。这悲凉,象毒蛇一样游走于我的血液,噬破我的血脉,那殷红便一滴一滴渗入干涸的河床,只剩下寒彻骨髓的悲伤。
我多想找到源头,恸哭十场,流尽所有的眼泪,复活这条心上的河流。
然而,上天的安排无法改变。既然如此,那么我只能改变自己。难道,因了母亲的苍老消瘦,儿女就不再爱她?不!我已经歉疚,我不愿再让欠条贴满心墙。我只想在她身旁租一间屋,象儿时一样不再分离,直到生命的尽头。
是的,我只想与她流动的生命相溶,一起流向菜子湖,一起流向长江,一起汇入那海天相接的蔚蓝。[/siz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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