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人物：前妈妈（二）

晓荷 · 发表于 2010-1-4 14:40:54

前妈妈吵架有两种方式：她寻人家吵，人家寻她吵。当然，前妈妈能珍惜并充分利用好每一次吵架机会。是发泄是表现是热爱就不得而知了。柴米油盐的日子有时像一场潜滋暗长的病，无声无息却病入膏肓，唯觉苍白容颜灼灼于梦。吵架，是苍白颜面上的一抹腮红吧。桃之夭夭，妩媚动人。也许，吵架像症状加重时的高烧，退了烧也就退了心火。

前妈妈能寻个小事借题发挥而成就一场吵架。譬如隔壁女人某一日说的话有含射她的意思，前妈妈会记在心里，如鲠在喉。正好，隔壁的鸡跳上她家猪槽啄食米糠，前妈妈拿根棍子边赶鸡边骂：不晓得羞的东西，跳上来就吃，你以为这是你家的啊？！你怎么这样不知道羞耻呢.......先是含沙射影，再转入正题，再主动挑衅。

隔壁女人要是不应声，她就追着鸡满村子跑，棍子往鸡群里一扔，稀里哗啦，唧唧喳喳，鸡群像炸了锅样的作鸟兽散。一时间，鸡鸣狗跳，灰尘满天.......隔壁的女人早就在厨房里听了半宿，再从窗户里看见自家的鸡被赶得满地逃窜，火气往脑门上上一喷，憋不住了，围裙一扔出得门来，脸红脖子粗双手叉腰嗓门一硬，好戏就算正式开锣。

平时的私房话，玩笑话，以及捕风捉影的捞不上筷子的话，说不出所以然的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之类的话......都搬上来，大肆广播。

先是一两声据理力争样的讲道理，稀稀落落的，像音乐的前奏。接着是大声叫骂，到后来，直接对骂，互相攻击，甚至是纠缠在一起扯头发挠脸.......到最后往往是揪住一个问题不放，没完没了重复不休永无止境样的。这时，劝架的上场，两家孩子对骂拉扯，两家男人老人互相掺和........那个热闹，说惊心动魄是不为过的。遇见心脏不好的，当场晕倒，口吐白沫，那就是高潮迭起了。整个村子立马沸腾起来为了这个人的安危而惊慌失措。前妈妈这时会摇身一变，马不停蹄忙前忙后地张罗，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前后变脸如翻书，宛若两人。

——前妈妈是个好人。

前妈妈也许把吵架当做工作在做。对，当工作。工作而已，何必念念不忘地记在心上呢。

前妈妈实在是个好的工作者。优秀的、出色的、出类拔萃的吵架工作者。

在吵架上，没人能胜过前妈妈。没男孩她骂你绝子绝孙。有一对儿女，她说是土地菩萨。儿女多，她说杨家将里还十三个儿子呢，一个月死一个，加上闰月，一年死个光搭光。女孩她骂你是跳麻布裙的（戴孝，死丈夫）。男孩她说是跳跳死的（急症）。老年人她说死人怎么把你给死丢了。小孩她说是花生子长不大的.......前妈妈骂人的话真像枪子，一颗颗直接精准地打在对方心尖上，滴血，成冰，很难结痂。

这些其实不算什么。前妈妈最厉害的招数是她在吵架之后所做的一套套井然有序的后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