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满园（六、七、八）

幽香兰韵

6
随着时光的流逝，乔依娜对妈妈的思念像是变得淡了，孩子要忘记一个人其实是很容易的。她像所有的孩子一样笑，一样跳，一样欢乐的上学做游戏。只是每当看见别的小朋友依偎在妈妈怀里时，她大大的眼里还有那隐藏的渴望，又有一抺无法言说的忧伤。她将她对妈妈的思念全寄托在画画里，她画了一幅又一幅，有妈妈，有爸爸，中间那个自然是她了。天晴了，她画了一幅画，还歪歪斜斜的写上一段话：“今天天气好晴朗，我们一起去郊外游玩。”下雨了，她画了一幅画，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妈妈微笑给她织毛衣。她很快的画完了一本图画本。
这一天，是乔依娜的生日。清早，爸爸上班之前，来到了女儿卧室。他坐在女儿的床边，微笑着问：“依娜，今天是你生日，你想要什么？只要爸爸能做到，爸爸都会给你”！
“真的？”
“真的。”。
乔依娜从枕头下拿出了图画本，递给了爸爸。“爸爸，我不想要玩具，也不想好吃的，我只想要你，还有妈妈，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乔依娜低声说。
乔振峰无言的翻着画本，一页一页，女儿用她那稚嫩的双手画了一幅幅美好的画面。没有争吵，没有纷争，有的只是甜蜜和温馨，原来他的一家曾是这样幸福。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他痛苦闭上眼。如果他懂得谦让一点，如果他对她多一点包容，如果在她走时给一点挽留，也许她就不会走得那么坚决。是什么原因造成这一切？俩个不成熟的人做了一件任性的事，只是苦了孩子。他不由暗暗自责。看着女儿那粉嫩的脸庞，那是如刚刚吐蕊春花一样的面容，需要呵护，需要浇灌，而他带给她的不是雨露，不是阳光，而是狂风和暴雨。他给她的童年蒙上了一层阴影，他要总么弥补对女儿的亏欠。只要他能做到，他会不惜一切。幼小的女儿触发他心中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同时也激发他做为男人所应有的责任和义务。
“依娜，妈妈已经走了，她说不回家了，你叫我怎么办？”乔振峰说。
“妈妈说她不回家了吗？她真的不要依娜了吗？爸爸，我不相信！”乔依娜说着，泪又流了下来。
乔振峰鼻子一酸，禁不住也泪落了。人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时。当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祈求而无能为力时，那将是他最悲哀的时候。“爸爸，你去把妈妈找回来，你就说依娜想她，她一定会回来的！”乔依娜伸出手来，替爸爸去擦眼角的泪水。
乔振峰疼惜的将女儿抱在怀里，道：“依娜，爸爸答应你，去找妈妈回来。”
“爸爸！”乔依娜欢呼着跳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开始去找妈妈？要越快越好！”
“不管怎样，也等依娜的生日过了，就明天，好不好？”
“好！”乔依娜把图画本塞进爸爸的怀里，说，“你一定要给妈妈看，她看了就知道依娜有多想她，她一定会回来的。”
“嗯。”乔振峰点了点头。他的小女儿，还是个小不点，就这么懂事，知道怎样哄人了，他真是自叹不如呀！
他不会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方小妍出的主意。当乔依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师时，方小妍微笑着说：“乔依娜，你真棒！”
“老师，你说，我妈妈会跟爸爸回来吗？”
“当然。”方小妍肯定的说。


7
他真是个可爱的小男孩，一张胖嘟嘟的圆脸，小嘴儿微微的向上噘起，说起话来粗声粗气。方小妍第一次见着他的时候，笑着问他：“你怎么长得这样好玩呢？”说着，忍不住在他小脸蛋上捏了二下。
现在，他背着书包，一个人站在园子门口徘徊，他的妈妈今天没有来接他。其实乡村的孩子是没有城里的孩子娇贵，一般路近的都自己回去，瞿平羿的家因为较远，所以他的妈妈每天都会按时接送。“老师，我妈妈是不是忘记接我了？”他站在门口，可怜巴巴的说。
“你不用急呀！我送你回去，你认得回家路吧！”方小妍安慰说。
“认得。”
方小妍从他的肩上拿下书包放在车篮里，拍拍他的小脑袋，说：“走吧，你坐我车子，咱们出发！”
大约行了一里多路，车子从山脚下的小路转了几道弯，来到了横在老虎口山前的小河边，河水很浅，河面上用一些石条搭成一座小桥，桥的对岸，就是瞿平羿的家了。
过桥的时候，瞿平羿从车上跳下来，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方小妍不知何意，正在犹疑间，只见小家伙叫了声“大黑！”扬手将木棍朝桥那头甩过去，在桥的另一头，猛的便窜出一只全身乌黑的大狗来，它矫健的腾空跃起，一仰头，那木棍落在它的口中。它咬着木棍，摇晃着尾巴跑到瞿平羿面前。
“大黑，把棍子给老师！”瞿平羿又命令道。
大黑果然听话的把木棍送到方小妍面前，方小妍被逗乐了，笑着接过木棍。
俩个人的视线都被狗所吸引，他们没有注意到，在桥的那头，走来了一个三十多岁，面容有点憔悴的女人。“平羿！”她温柔的叫道。
“妈妈！”瞿平羿欢快的一头扑向她的怀抱。
何媛青笑着对方小妍说：“真是不好意思，麻烦您把孩子送回来了。”接着又是一连声的道谦。
方小妍淡然一笑，说：“没有什么，我是他的老师，也有职责负责他的安全回家。”
“我今天是真的有事。”何媛清解释说，“平羿他爸爸今天从外面回来了，我去车站接他，所以晚了。”
瞿平羿听了，顿时来了精神，叫道：“爸爸回来了！”飞也似向家的方向跑去，大黑翘着尾巴欢快的跟在后面。
“方老师，你要不要到我家坐坐，喝杯茶。”何媛清笑着说道。
“天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下次吧！”方小妍说着，掉转了车头。
方小妍到家门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知道，母亲一定做好了饭。父亲呢？一定是在院子里弓着腰，哈着气劈着木柴，那些木柴全被他甩向一边，然后一捆捆堆积起来。从小到大，只要他闲着，他就会做这样的活。他告诉方小妍一个道理，过日子一定要学会积蓄，冬天来了，用木柴的地方更多，别人家里不够用，而他们家总是用不完。
每一天方小妍回家，她不是从田里喊回父亲，便是把父亲从木柴堆里拉出来。很多时候，一家人在饭桌上，方小妍都会把幼儿园里发生的事会和父母说。她今天的话题自然是瞿平羿。“你们没见过瞿平羿，他的模样多讨人喜欢。他们一家是我见过的最幸福的一家，看着就觉得温馨。”她说，不由回味起起那只叫大黑的狗来，“还有大黑，真是太机灵了。”于是她开始又绘声绘色的描述起大黑。
父亲和母亲时而听，时而笑着打断。他们更多的关心是田里农作务的生长，邻里之间的鸡毛蒜皮小事。于是话题很快被扯到这一方面来，方小妍黙黙听着，她也很乐于听这些事，间或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对于生活，她总是充满着热枕，正是抱着这样的热枕，她才会那么积极的度过每一天，快快乐乐和孩子们在一起。


8
第二节课后，方小妍又开始烧开水。天气变热了，孩子们爱玩爱闹，身子一热，口头一渴，一大杯水咕咕就下了肚，所以时常水不够喝，每当水瓶空时，方小妍就把孩子们全放到园子里玩耍，她坐在房子里一个人等水开，为着安全，她烧开水的房子平时是上锁的。就算是烧开水，她人坐在屋里，心也还是惦着外面，时不时拿眼去看在外面追逐戏嬉的孩子们。
“老师！老师！”是乔依娜的声音。
“什么事？”方小妍问。
“瞿平羿的机器猫被人拿了，那是他爸爸从北京带给他的。”
“哦。”
方小妍应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乔依娜出去，她想等水开了再去处理这件事。可乔依娜靠着门，不走。“老师，瞿平羿现在把东西全放在书包里，背着书包到处跑，你去看看吧！”她说。
“我一会儿就过去。”方小妍说。
对于方小妍来说，像这样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小朋友管不好自己的东西，也认不得自己的东西，丢了橡皮，顺手捡一个，不见了本子，拿了别人的就写。有时上课时，一个小朋友说书不见了，找起来全乱套了，他的是她的，她的是他的，书封面上都写着他们的名字，都认得字，可还是错。方小妍又能拿他们怎么样？要是他们拧得清，就不是小孩子了。“唉！这些孩子。”方小妍有时经不住直叹气。
“瞿平羿，你这是干什么呢？你总不能一天到晚背着书包吧？”方小妍走到瞿平羿身边，从他身上取下书包，笑着问。
“老师，我的机器猫被人拿了，我还有一把枪放在书包里。”瞿平羿粗声粗气的说。
“老师不是告诉过你不许带玩具到幼儿园吗？你怎么不听话？”方小妍严肃的说。
瞿平羿低着头，用脚去踢旁边的小石子。
“好了，这把枪放在我这儿，放学后给你，那机器猫，老师一定会帮你找回来。”方小妍说。
上课的铃声一响。方小妍走上讲台，什么话也不说，就那样站着。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气氛不对，一个个屏住了气，把小手全放到身后。
沉默，沉默。孩子们静静的听，只听得见风吹落花的声音，一片一片的落花，像一只只美丽的蝴蝶从窗口翩翩飞过。
“小朋友们，你们知道吗？如果有人拿了别人东西，他的手会说话，当然这声音也只有老师会听见。”方小妍说。
班上一阵骚动，孩子们纷纷伸出手看，有的将手附在耳朵上倾听。
“我说了你们听不见的，只有老师听得见。”方小妍强调说，她抬眼瞥了一眼全班学生，“瞿平羿的机器猫不见了，我想帮他找到，我想听听你们每个人小手的声音，让它告诉我是谁拿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秦涛的身上。这个小男孩一直令方小妍的头痛，他的衣着总是脏兮兮的，一件灰色的长褂子，破了口的裤脚，一双龇牙裂口的大头鞋，可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寒酸。他在幼儿园里玩得比谁都开心，每天把球抱在怀里，上跳下跃，谁也比不上他。方小妍一个不留神，他竟然会窜上树。此刻，秦涛在方小妍目光中显露出惶恐的神情，他不由低下了头，一只手摸索着伸进了裤档，那个藏在里面的机器猫随之骨噜噜的滚落在地。
小朋友们听到响声，一齐掉过头来，但没有人发现他是从秦涛的身上掉下来。“我的机器猫！”瞿平羿欢呼了一声，将它捡起抱在了怀里。
“好了，瞿平羿的机器猫找到了，这件事就过去了，我们上课吧！”方小妍微笑着说。

宿命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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