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白粥
母亲去世多年了,我仍然忘不了她做的白粥。
从前家里的早餐,永远是白粥配咸菜。每日清晨,桌上的白粥在湿冷的清晨冒着腾腾热气,就着几碟咸菜,一家人将粥吃完,然后各自忙活。
在我的印象中,母亲的白粥具有神奇的保健功能:春秋之季,母亲总是在吃粥时念叨:“粥是暖胃的,全是米汤熬成的汁水,养人呢”;隆冬时节,母亲会说“烫粥三碗,浑身发暖”;炎炎夏日,母亲又讲“吃热粥出点汗,人觉着舒服些”……这些唠叨,后来被我们兄妹几人戏称为“劝粥谣”。逢家里谁有个头疼脑热、厌食不舒服时,母亲总是少不了熬点白粥,最多和碗红糖水,一边念叨着“劝粥谣”,一边看着你喝完。
偶尔我们对吃粥也抗议,兄妹联合集体绝食早餐,母亲便托人给在县城工作的爸爸,回家带点零嘴。于是在爸爸回来的第二天,我们的早餐就丰富了,多了油条或麻花——用面粉做的呈麻绳状的油炸食品。那顿早餐是快乐的早餐,不是因为抗议胜利而快乐,而是油条和麻花实在太诱人。在那个年代,它的美味甚至超过今天的麦当劳和肯德基。
我们渐渐长大,都处在长身体需要营养的阶段,早餐也悄悄发生一丝变化。母亲在白粥熬到七分熟时,从里面舀出两碗权当干饭,然后添点水继续熬,这样的早餐既有干饭也有稀饭了,或者在粥里放三两根芋头,吃起来也蛮有味的。要是哪天白粥里突然多了一个鸡蛋和两个咸鸭蛋时,不用问,肯定是我们兄妹其中一人过生日了,分配也是多年形成的习惯——鸡蛋生日主角吃,鸭蛋切开,每人若干块,母亲每次都不吃鸭蛋,她的理由让我们信服了很多年 “孩子生日当天,所有礼品和食物,做娘的不能享用。这是传统,破坏了对孩子不好的”。
这种早餐一直吃了很多年,直至我们各自成家立业。每逢过年节日兄妹团聚时,我们总是缠着母亲做一顿白粥,为了调剂口味,更是为了找回过去的感觉。吃粥时,我们笑谈母亲的“劝粥谣”。看着我们风卷残云般吃粥,母亲嘴角挂着微笑,我读出那容背后的满足。
记不清从何时起,我很少吃白粥了,因为极少看到以前那种浓稠的白粥了,早餐被面包和街头早点取代了。
一日,孩子外婆打电话让我们过去吃粥。看到热腾腾、粘稠的白粥,我赞不绝口。外公笑眯眯地说:“多吃点,你外婆在炉火上熬了一个小时呢。”
我忽然一惊,泪水悄悄溢出。我们吃了多年的白粥,为何从未留意关注:如此平淡的白粥,曾经拒吃的白粥,竟然要花上整整一个小时去熬……?!
母亲虽然去世了,但她做的白粥我永远难以忘怀。因为它还有一个名字叫——“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