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民居

毕梓桐

沉默的民居

作者：毕梓桐  旱子

此百年民居位于前进街3巷4号，其院落构造是一个标准的四合院，保存较为完整，大门尤其保存完好。正对大门的一座房屋坐南朝北，东西长30米，南北宽14.6米，墙厚0.7米，屋宇高大宽敞。据普查队员调查，这两座子已非常破旧，没有住人，面临坍塌的危险。　资料来源：伊宁市文体局 　　A 　　1910年，住在现在伊宁市前进街3巷4号的这位乌孜别克族的大巴依，还沉寂在自己新房落成的喜悦当中时，他或许不知道就在这一年，新疆最早发行的报纸《伊犁白话报》创刊了。而在遥远的马来西亚，孙中山在槟榔屿密议大计，决定发动广州起义。时隔一年，辛亥革命和武昌起义暴发，风雨飘摇的旧中国结束了封建统治。两年后，伊犁革命党人起义的枪声在惠远城打响，顺利攻占了惠远城，并宣布成立汉、满、蒙、回（维）、藏“五族共进会”……这所不起眼的房子，在边城伊宁的一隅默默地看着。一百年里形形色色的人们从它身旁走过，变化总是在它身边悄悄地发生着…… 　　一转眼，98年过去了，伊宁市全国第三次文物普查小组走进了前进街3巷4号，惊奇地发现了这座在历史轨迹中静默无语了近百年的民居。 　　B 　　2009年的第二天，早晨的阳光才刚刚开始，寒冷不期而遇。我们踏着还未完全融化的雪，开始了我们的寻找。 　　路上行人已多，我们对自己的找寻到现在还有些忐忑不安，有太多的疑问在我们心中。带着疑问，我们走进了前进街3巷4号。 　　巷子不窄，住在这个巷子里的大多是乌孜别克族居民。左手的一边已经盖起了新楼房，有孩子在巷子里打着陀螺，我们小时候也玩陀螺，但这种不知从何时传下来的玩具在城市已经很少见了，在这里与它谋面是不是包含着历史的意味？ 　　往里走进大约20米，就看见了这栋房子，门紧锁着。我们从门缝里看见，里面存有前几天才下过的雪，地上没有脚印。没覆盖上雪的土，可以看见之前有人走过的痕迹。那些在这里沉睡了将近百年的土，也带着丝丝不为人知的故事，等着我们后来人去猜测。 　　走近时才发现陈旧的木门紧锁着，虽然有些破了，但依然很结实。门和房子一样，或者是偶然，又是必然地被镶进了历史。但是历史进行到现在，这个被录入历史长河中的大门被一些调皮的孩子用粉笔画下了些什么，他们当然不会知道，他们随手画着的是一个百年老屋的脸面。 　　门作为房子的眼睛，始终是无语的。也许它是累了，连眼都懒得睁。也许在百年里，它见过的太多，这已经提不起它的兴趣。因为它知道，即使现在再年轻，也只是历史长河里的一朵浪花，终究会湮灭。 　　老屋大门锁着，斑驳的锁看来有些年头没有打开了，于是就敲大门进了它邻居的家，没想到这一瞎撞，尽然撞对了。原来，刚才看见的那个门已经成为危房，不能出入了，主人只好在边上开了个新门。 　　这所房子住着的是一位叫任连科的汉族人，早已退休。据他说，他曾是州毛皮厂职工，后来几经周折，最终这所房子由厂里划归他做了住宅。任连科和我们站在院子里谈起了这所房子。他说，他搬进来的时候，总共有14间大小不一的房间，四周都有房屋，现在能住人的只有6间房子了，都是正房。偏房有的成了危房，有的已经坍塌。 　　环顾这所经历了百年风雨的房子，一股惆怅或者担忧油然而生。门已经不是原先的门了，倒塌的废墟上落满了雪。静默的雪地里，没有一丝生机。它曾经拥有过的辉煌呢，它的廊檐下飞来又飞走的燕子呢，它曾经有过的故事呢，那些随着时间一起生长，一起老去，一起湮灭的旧物呢……我们只知道，巷子里的人一直猜测这位离开自己土生土长故乡的乌孜别克族大巴依的生活细节，至于他的去向则是众说纷纭。 　　现在的主人，带着我们大体参观了一下这所房子。双门双窗的设计，保暖又不失美观，但是有一间房子上的窗户已经在“文革”期间让人偷走了，而散落在各个角落里的青砖，这些据说现在每块价值在两元左右的青砖，可是谁又能知道它们身上曾经的心酸和苦楚？ 　　房子里面用来冬日采暖的大毛炉子已经没有了，甚至曾经安放它们的地方都已经被抚平了，取而代之的是现代的小煤炉。任连科觉得已经很满足了，因为不管怎样这所房子总归是他的家。 　　据任连科说，这位乌孜别克族大巴依的孙子曾经开着轿车回来过，而且用摄像机拍下了房子的每一个角落，为的是让孩子们记住他们前辈的根。他还说，这位大巴依在前进街还有一些远房亲戚。 　　后来，在巷子里面我们找到一个名叫阿孜古丽的乌孜别克族大姐，和她谈起这所房子。她说，自己70多岁的母亲应该能知道一些，当我们充满期待地站在这位慈祥的母亲跟前询问的时候，她的回答却再次难住了我们。这位年长的母亲，在孩子的翻译下告诉我们，她之前住在新源县，上世纪90年代才搬到伊宁市，所以对这位大巴依没有印象。我们试着又找了几位乌兹别克老人，结果都差不多。 　　我们试图继续寻找，因为我们连这座大院落建造者最基本的姓名都不知道。当我们找到乌兹别克清真寺和街道办事处，他们同样所知甚少，甚至是一无所知。 　　所有的历史都是当代史，但记忆中的历史似乎就这样断开了。我们无语，我们停下思考，直至脑海一片空白。 　　然而还好，我们还有泥土。民居院落的墙体已经被时间重重地刻画上了一道又一道痕迹，历史的车轮留下的痕迹总是出人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墙里经过百年风雨都掩藏在内里的木材终于清晰可见了。人或者是再坚固的建筑或者其他的什么，终究熬不过历史。墙体上剥落的泥土，就那么自然地堆在墙角，静静地看着，也许是静静地诉说。前几天下过的雪已经融化，雪水和它融成了一体。 　　当我顺手捧一把潮湿的泥土，双臂突然很沉重。 　　C 　　相对于“一百年”，我们只是它的一个点缀、一粒石子而已。但是那些在墙壁中的用来支起整个房屋框架的巨型松木，每个夜晚都在星光下，它们周身显现的灵光似乎带着某种让人难以读懂的神秘，一层薄薄的纱布，裹住了这个百年老屋的记忆。 　　这次寻访似乎是一个并不完整的过程，不管怎么样这对我们来说是不完整的。但我们仍希望把昨天的历史通过我们所能看到的转述给人们。即使在放假我们不能和伊宁市文体局取得联系的时候，依然尝试着使它完整。 　　下午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来临。从早上到寻访结束，我们不知是应该带着忧伤，还是喜悦：为任连科有所拥有的属于自己的屋子而喜悦？为那些在寒冷中还未发现的老屋而忧伤？是的，历史在慢慢地远离我们，如果我们再不发现，再不珍惜，再不关注，它就再也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机会，它不会留下一根木头，一块瓦砾，甚至———是一捧泥土。 　　写在后面： 　　当开始这篇文字的时候，外面已经落满了雪，厚厚的一层。我想起那些在河谷里等待着滋润的草、羊群以及无所不在的风。我相信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每一棵树、每一粒石子都拥有自己的故事，一切都该从那些原处的故事开始，没有结束，只有静静地诉说。 　　对于刚来伊犁，初次接触这片土地的我们两个来说，这一切都是新鲜的，并且都是值得思索的。终于，我们决定迈出脚步去寻找或者是记录，这是一种新的考验。但是我们必将全力去寻觅，去寻觅那些在树与树之间一直保留着的、没有人打扰过的声音。 　　伊犁得名于著名的伊犁河。远在汉朝，伊犁就以“伊列”之名载入《汉书》；《新唐书》又称“伊丽”，或名“帝帝河”；元、明时期称“亦丽”、“亦力”、“益离”等，在《突厥语大词典》等中外文献又称“伊拉（Ila）河”。“伊犁”是清代正式定名的，《西陲总统事略》载：“乾隆二十年（1755年）平准噶尔，定名伊犁，盖取《唐书》伊丽水而名之”。这段摘自于上世纪80年代伊犁地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主编的《伊犁风物》上的一段文字是我们对伊犁历史仅有的了解。但我们还是要上路，希望通过我们的脚步来寻找那些隐藏在民间的记忆。 　　在繁复的时代大潮之下，很多事物都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面貌，众多道听途说而来的信息充斥着我们的大脑，我们该如何去甄别呢？ 　　我们要做的就是，告诉大家一个这片土地上每一片草叶子的原初和本真，我们尽量把我们见到的那个“一”描述得详尽切实。 　　让我们从这场缓解今年大旱的雪中起步，开始吧，伊犁———

明火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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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

即使无从考证，还有很多不确定，但这本身是一篇美文。
文都墨痕加精华。

毕梓桐

呵呵，这是我和朋友在我们报纸上人文伊犁的专栏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