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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把一个热点词汇看作一次流行,那么,按照格拉德威尔的观点,一次流行的触发须满足三个条件:大人物法则、粘着力和环境因素。赵本山一年一度的春晚小品,都会引发下一年度的一、两个热点词汇,比如“拐了拐了”。按照格拉德威尔的解释,赵是个大人物,他的台词依附于一个有趣的形式――小品。下一年度,遇到合适的场景和环境,每个人都会乐于引用这句台词,故得流行。从机制上看,赵本山的热点词汇仅仅是在公众中传播而已,环境在此如一个白头宫女,被动地等待“拐了拐了”的临幸。另一种――比如网络热点词汇――却是由公众自己形成。有的网络用语,比如囧、雷和槑,我们甚至找不到始作俑者,大人物法则显然是失效的。这些词也并没有依附于什么有趣的形式,粘着力无从谈起。我们频繁地使用它们,只是觉得它们是百搭,何时何地何事都合适。它们之所以流行,原因只能从环境因素上去寻找。我们正身处于每个人都是言说者的世界,嘈杂而充满歧义。我们甚至对自己的成见也失去了信心。于是我们附和他人,用热点词汇去表达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态度。
今年的网络流行语中,令我印象深刻的有三个:“俯卧撑”、“我是打酱油的”和“你们算个屁”。当自己的同学、一个花季少女投河自杀的时候,一个在场者正忙着做俯卧撑。艳照门这种与政治经济完全无涉的纯八卦,媒体征求路人意见时,我们大陆“公民”的第一反映是赶紧把自己摘出来:“不关我事,我是打酱油的”。有两条也是发生于今年的新闻让我特别痛心。一则是长途汽车上售票员手伸到女乘客衣服里乱摸,后排乘客起哄叫好;另一则是广州大街上几个歹徒强奸一名孕妇,一群人围观点评。我并没有奢望挺身而出的义举,我只希望那些起哄叫好的人、那些围观点评的人,能默默地走开,事后也说一句“我在做俯卧撑”、“不关我事,我是打酱油的”。
公地悲剧不仅发生在物理空间,也发生于我们的内心。公共生活的荒漠化、人心之坚硬和冷漠,与来自统治者的压榨合围,形成逼仄和痛苦的生存环境。荷马说:“假如奴役的日子降到一个人头上,宙斯便取走了他一半的人性。”我们都是只剩下一半人性的“人”。林书记对我们的总结得很到位:“你们算个屁!”
很多人,对网络寄与了太多的希望。认为它会推动中国的言论自由、加快民主化进程、益助公民社会的建设。但我感到悲观。在我看来,网络只是个减震器,任何大震荡都于瞬间被拆分为无数个小抱怨。微观层面不停的颤动,像按摩,麻酥酥的,伴随轻微的刺痛,令人消沉。网络就好比是沃尔特.李普曼所说的楔入在人与真实环境之间的那个虚拟环境,我们“在虚拟环境中的表现如果能产生行为,那么其产生后果的地方就不是虚拟环境,而是行动得以发生的真实环境。而如果这种表现不是一种实际行动,而只是我们简称的思想情感,那么它在虚拟环境没有出现明显断裂之前,会经过一个漫长的过程……毫无疑问,在社会生活的层面上,人对环境的调适是通过虚拟这一媒体进行的。”
明年的网络热点词汇肯定会推陈出新,不同于今年。这是我们生活中唯一的改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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