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错

小狐仙 · 发表于 2008-11-13 09: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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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她说，感谢你，赐我空欢喜。她看着他空洞的眼神，那里面没有自己。有的只是不断膨胀的欲望。她觉得不再难过，或者说她再感觉不到难过，心里是空荡荡，空到一个细微的叹息，都要在心里回荡成无数声。

他牵起我的手。他说：蓉儿。我抬起头，看见他麻木的眼神，不带任何情感。我踮起脚，想要看的更清楚。他说：蓉儿。他一直这样叫我，蓉儿，蓉儿，蓉儿。每次听到有人这样叫我，我的心里就充满了细碎的幸福感。可是，很少有人这样叫我。他们叫我别的，那是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一些名词。我厌恶它们。

只有他这样叫我，一遍又一遍，蓉儿蓉儿蓉儿，愤怒的，心疼的，欢喜的，不带感情的。很早以前，他不是这样的眼神。他有很丰富的表情。心疼的，宠溺的，无可奈何的。他的眼睛里，有我最美好的容颜。我不爱他，可是他出现在我最美好的年华。

这个男人。她不爱他。可是。他却是她这一生中，一想到就痛不欲生的男人。

她说：可是为什么，时至今日，一想起那些，我还是会如此痛苦？
他说：因为你爱他。
她说：我不爱他，我讨厌他的为人。
他不再说话。她面无表情。

前世。

她是苏府千金，他是失意书生。她怜他才华，他恋她芳华。她不顾一切最后跟家人撕破脸与他私奔，他费尽心思却落得个声败名裂远走他乡。她不知道这一切，安心做她的小妇人。他随她沦为下人，寄人篱下。

那日。在洗衣服的时候。偶听有人谈论。说那先生似乎与小姐有情，老爷大怒。小姐脾气倔强，竟把自己关了起来。不吃不喝。她静静的听着。不言语。他们如今是夏府的下人，老爷识他有些才华，令其教府中小姐少爷读书写字。她是洗衣奴。她在夏府的身份，是一个洗衣奴，而不是谁的妻子。她没有计较，她只是想做个安心的小妇人。

那夜。他未归，她未眠。

第二日。府中上下乱成一片。只听得有人在议论。小姐与教书先生私奔了。她奇怪自己竟是无半点难过。似乎早是预料之中，其实她想。她未必就爱这个男人。只是，那初见的场景太美好。她被自己的幻境困惑，从而走向执迷不悟。

初见。杏花吹满头。断桥边白衣少年，挥墨成章，眉间微皱，是因怀才不遇的郁结。少女飘然而至，含羞带笑。眼角轻瞟的瞬间看见少年痴迷的眼神，微低头，脚步加快，如风似柳，飘然而去。

少年痴叹，垂首低吟：
美女妖且娴，采桑歧路间。
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
……

又见。千般柔情，万般宠爱。诉不完思念绵延，说不尽，海誓山盟。涉世未深的她，又怎知，到底何谓真爱。急攻名利的他，又怎料，苏丞相宁可痛失爱女，也不肯接纳他这个女婿。所幸，在夏府遇见青青，上演了又一段柔情，又所幸，夏知县到底不比丞相，竟接纳了他。

全府上下，喜气洋洋。她端坐镜前，细细的描着眉。老了，短短一年，竟变的如此苍老。她轻轻叹息。放下眉笔，听见有人进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他站在身后。绫罗绸缎，意气风发。她注意到他手里的酒杯。
他说。娘子。他第一次这样叫她，声音略微颤抖。她注意到他微颤的手。含笑看他。
他不再说话，她也并不想听什么。他把酒杯举至她面前。她接过杯子，他紧张的看着她，她嘴角上扬，仰头喝下。她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内疚和怜惜。或者还有别的，比如痛苦，比如不舍。或者更多。但只是一瞬间，仅仅是一瞬间。下一瞬间，他松了口气，转身离开。出门的瞬间，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已经认不出那是什么表情。她只听见乐声震耳欲聋，她只看见美丽的新娘子朝她走来，她俯下身亲吻她嘴角的血丝，她叫她，她说：姐姐。

……

背影是真的，人是假的。没什么执着。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今生

人生若只如初见。
初见，高大的梧桐树下。风吹动裙摆，你浅笑，我嫣然。
你说：我到要看看如此才华与容貌并存的女子，到底是什么妖变的。
初见，你牵着我的手，说要带我离开。掌心有细密的汗水。
你说。丫头，你瘦的让我心疼。
初见。小桥流水。你亲吻我的额头，说要私定终生。刹那间，乌云散去，春暖花开。
你说。今生认定是你。从此，要带你走出那个黑暗世界，走进光明。

那些这些，转眼间成为过眼烟云。灰飞湮灭。
蝴蝶始终飞不过沧海，于是跌落大海。消失或者永恒。是不是真的只是一瞬间？

我嘴角流下血液来。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在人群中仰起光洁的脸问你永远是多远的女孩。一脸的天真美好，笑颜如花。我记得你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你说，让我证明给你看，永远有多远。
原来，所谓永远，就是这么远。
你说，你会一直爱着我，直到我逐渐老去。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已经这般老了。老到你迫不及待想要消灭我。

原来，那些那些，不过是说说。
我却信已为真。
如若你当初的表情不那么的诚实，我也就不必难过至今。

你说，你要逐渐阳光起来。找回属于你的样子。
我说，我从来不知道阳光是什么样子。我在黑暗里生活了太久已经阳光不起来了。
你说，我们回家。
我说，这条路，我走了太久太远，回不去了。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念，来世不想再来这里。

我难过，是因为你的心理企图竟是如此微薄。
我难过，是因为那些我不屑一顾的，却要你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

他在黑夜中捧起她的脸，他说，别想了。
她的眼泪划下，掉在他的掌心，五光十色。
他说：为何时至今日，你还要为他掉泪？你就那么爱他？
她说：我不爱他，可是那是我最美好的年华。

前世。其实她想问他，他回头的刹那，可有难过。
今生。其实她想说，前生是否爱过。

可是最终，她依旧什么也没说。执着的，不过是自己的心魔，无关风月。

悲哀是真的，眼泪是假的，原本没原果。一百年后没有你，也没有我。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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