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那一声“谢谢”

小竹 · 发表于 2008-10-16 18:51:09

出差回来，再去那个摊子的时候，我发现它已经换了主人。一样的推车，一样的冰柜，一样的货架，只是换了主人。这让我有些不适应，平日里，我只是把车子停下来，却不从车子上下来，递过去一张钱，老板就知道该拿一包什么牌子的香烟给我，将找零的钱一并递给我，我便匆匆离开。之间，连交谈也省略了。这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
      看见它换了主人，我从车子上下来了，终于开了口。女主人娴熟地从货架上取出一包香烟来，找了零，一并递给了我。看样子，女主人的年纪是不大的，因为她的身边有一个大概才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正一声声地对着她喊妈妈，却是因为皮肤比较黑的缘故，看上去老气了一些。
      她的身材很是矮小，头部以下的身体完全没入货架后面，以至于要踮起脚将东西递给我。自然，我看不见她是踮起脚的，只是从她努力想伸长的手臂中猜测的。
      像往常一样，当我加起油门即将离开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句话。
      “谢谢。”
      我便扭过头来，看了看女主人，又发现身边没有其他人。想必，这一句“谢谢”就是说给我听的吧，也回了一句“不谢”，离开了。
      而就是那一句“谢谢”，加重了我的心理负担。她为什么要说“谢谢”呢，难道只是因为我在她的摊子上买了一包香烟？是因为对于她来说，我还是一个陌生人，客套的缘故吗？若我以后经常来这里买香烟、饮料，她还会一如既往地对我说“谢谢”吗？
      突然，我惊讶于自己的思维，为何为这么一件小事情考虑太多？是否验证了我自己的悟道——世上本没有深意，挖掘的人多了，也便有了深意。
      为了揭开这个谜底，我想，我是有必要经常来这里买东西的。
      这样，从一些微小中，我将自己的生活改变了。以往来这个摊子上买东西只是偶然，突然发现香烟抽完了，突然地想买一瓶可乐，又恰巧突然地经过这里，偶然地完成一次交易。在哪里买东西都是一样啊。
      如今，摊子的主人对我说“谢谢”，她还会继续说下去吗？以前的主人何曾对我说过一句“谢谢”，即使去奢侈的娱乐场所挥金如土，出门的时候，也只有一句“欢迎下次光临”，那是想掏空我的皮夹子啊。
      再去这个摊子的时候，当她将我需要的东西递给我的同时，还是会说“谢谢”。仔细观察，原来她会对任何一个来她这里买东西的人说“谢谢”。有时候客人多了，竟一句接一句，普通而简单的重复，却能够从中听出，那是真诚的。
      时间长了，我便与他们熟悉起来。他的男人像是没有固定工作，经常坐在摊子边，抱着一本书，很专心地看着，只是客人多的时候才起身，从冰柜里取出饮料，从货架上取下些什么，送到客人的手里。多数时候，是女主人在操劳，那小小的身躯，拾掇起东西来很是利索。
      我便倔强起来，凡是能够在这里买到的东西，就来这里买。只为等待她不再对我说“谢谢”。只是时至今日，我却没有等到。哪怕我们已经熟悉到了聊天的地步了。
      “以前的老板呢？”有一次，我问男主人。
      “哦，那是我的亲戚，去做别的生意了，就把摊子让给了我们。”
      “那你也住在下面的集体宿舍里吗？”
      “嗯，他把房子也给我住了。你知道那所房子？”
      “我当然知道，一些早晨，他的摊子还没有推出来，我就去房子里买东西。”
      “以后若还有这种情况，你也要去房子里买啊。”男主人的眼神充满期待，望着我说。
      “我一定会的。”
      我叫他拿一瓶可乐给我，他取出一瓶递给我。
      “喝这个牌子的吧，最近这个牌子的奖多，经常会送一瓶的。”他说。女主人就在一旁笑开了，说男人就是贪喝，没开到奖就把钱付给了女主人，开到了奖，便给女主人一个瓶盖子。
      听到这里，我也笑了——真是一对让人开心的小俩口。
      一些中午，我会遇见他们在吃饭。女主人连忙放下碗筷，腾出空来。偶尔男人也在，带着孩子吃饭，伙食很简单，那些算得上是好菜的菜都在孩子的碗里。
      我曾向他们说起，以前的老板去做别的生意了，肯定是因为这里的生意好，赚了一些钱，又去做大生意了吧？他们就会笑起来，说哪里有太多的钱赚，只是养家糊口而已。
      确实，一家人守着一个摊子，生活能富裕到哪里去？只是我会经常看见他们的微笑，是否，有一种勇气是如此——虽然贫瘠，却没有失去对生活的信心。
      我们已经熟悉了，像曾经一样，我只是把车子停下来，却不从车子上下来，递过去一张钱，老板就知道该拿一包什么牌子的香烟给我，将找零的钱一并递给我，我便匆匆离开。之间，连交谈也省略了。只是，那一声声“谢谢”还在继续。
      为了那一声声“谢谢”，我是有必要经常来这里买东西的，也便拥有了一种勇气，和他们的勇气不一样吧，却同是激励着我们——好好地生活下去。

[ 本帖最后由小竹于 2008-10-16 19:0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