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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小山词《阮郎归》的艺术赏析
张庆
《阮郎归》
旧香残粉似当初, 人情恨不如。
一春犹有数行书, 秋来书更疏。
衾凤冷,枕鸳孤。 愁肠侍酒舒。
梦魂纵有也成虚,那堪和梦无?
晏几道,字叔原,号小山。晏殊第七子。出身相门,清狂磊落,不肯傍依贵门,于是厌倦世俗,晚年甚至穷困潦倒。他的词作,以小令为主,擅以情思,生前曾编有《小山词》。《唐宋元小令鉴赏词典》收入晏几道小令24首,仅次于苏轼(26首)。该本在序言中高度评价他“以高超的技巧,深厚的感情,和婉的音乐,大写令词……他在令词的发展史上,是继李煜之后又一杰出的词人。就是他,把令词推向顶点”。而南宋初年的李清照,也将晏小山列为宋初小令四大家之首。
小山词在后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即便时至今日,尤其是年轻人当中,仍以喜爱小山词、纳兰词者居多。小山词的成功,其最重要的方面,无疑是因为它在意境创作上,纳入了极其丰富的情感内容,并能将真挚的爱情意识藏吐自如。由于自身的遭际境遇,他的词也一度由清丽转入沉郁,与其父晏殊的富贵词风,是有明显差异的。在我接触小山词至今,一直极赞其小令作品,并向拟《临江仙》第一,《鹧鸪天》第二,而这首《阮郎归》则当居第三。作为他晚年的代表作品,《阮郎归》与前两首相比,虽然已经没有了语句的造工之美,却依靠独特的抒情艺术,将全词的感情,通透得淋漓尽致。
“旧香残粉似当初,人情恨不如。”只读到前二句,即可令有情人堕泪。“旧香”、“残粉”,一片攻蓬乱的情象映入眼前,让人不由唏嘘不已。“似当初”,物象如故,尽管已然颓废。然而,“人情”又能如何呢?“恨不如”耳。强烈的对比与反差,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怅恨之感。匆匆而别的身影,离去的感情,再也经不起时间与空间的考验,就这样淡然而去了。又能剩下什么呢?
——“一春犹有数行书,秋来书更疏。”语弥淡,情弥苦,此二句发扬了词意隽永的境界,最见伤心。
是啊,当春意尚未消减,还有那一字鸿书,传达着你对我的思念。也许仅仅只是数行话语的寥落依稀,至于还能慰藉我的一份愁绪。独倚西楼,默念着你寄来的书信,任点点热泪盈眶,我的心,毕竟不至空虚。然而,如今呢?一卷秋风,卷去了漫天红叶,催枯了漫地凄草,也带走了这一丝一缕的挂牵。你的书信,越发稀疏,直至再无一字。那漫漫的长夜里,秉着孤灯,守着窗儿,我再也不堪一声叹息。“玉郎薄幸去无踪”,难道,你真的就此,已经把我遗落在这遥远的距离么?
“衾风冷,枕鸳孤。”女子回头望着这卧室的景象,想着当日花前月下的欢娱,又是怎样一番辛酸的滋味?凤凰失侣、鸳鸯成单。而现实之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当日的海誓山盟,已经全然不在。衾凤枕鸳,也只能徒添内心的愁苦?如何才能消释这满腔的苦闷啊?“愁肠待酒舒”。酒,也许真的只有醉在其中,才可能希冀一番暂时的麻木与解脱。只可惜,事实又未必真遂人意。
“梦魂纵有也成虚,那堪和梦无?”结拍两句,写尽浑浑醉后,一觉醒时的深切感想。那一番惊醒,是何等的空虚与惆怅?恨,只是刹那的。而现在,连恨的意识都已经没有了。她真的恨不起那个男子。她还在期望,还要等待。于是,尽管感叹着人成各,今非昨,依旧难忘前事。既然再遇难期,就只好将满怀思绪,寄托在这可怜的梦魂之上了。可是,梦总是虚的啊!觉来的瞬间,总是无尽的怅然与迷惘。然而虚又如何?若得梦里相逢,总也是聊胜于无。最最可悲的却是,空有相思竟难成梦,连这份虚幻的调解方式,也完全落空。那一刻,有多少绝望难令人断肠?而全词的尾句,却只以一句短促的反问,使意境转而又进。这种先发未敛的手段,顿时掀起了一段起伏的波澜之象,竟然有一唱三叹之妙。只是,这种巧妙的写作手法,与意境结合起来,甚至不能不令读者,开始“怨恨”起词人抒发手段的“残忍”了。
深闺怨别,是花间词最主要的承载内容之一,在历来作词中,一直不曾丢弃。同类主题,在这里另举二例:
《临江仙》(顾夐)
幽闺小槛春光晚,柳浓花澹莺稀。旧欢思想尚依依。翠颦红敛,终日损芳菲。
何事狂夫音信断,不如梁燕犹归。画堂深处麝烟微。屏虚枕冷,风细雨霏霏。
《虞美人》(孙光宪)
红窗寂寂无人语,暗澹梨花雨。绣罗纹地粉新描,博山香炷旋抽条,暗魂消。
天涯一去无消息,终日长相忆。教人相忆几时休,不堪枨解别离愁,泪还流。
相较之下,都是同样的承载主体,而小山词最为凄美。这是因为,词人在创作的同时,更精妙地运用了相应的艺术手法,同时通过音韵的和谐相融,让情感得到了更灵性的抒发。在那个时代,女子不仅没有公平公正的社会地位,而且饱受封建礼教思想的摧残,没有独立的生存意识。她们依附于男人而生,在失幸之后,纵有怅恨,仍然不甘受弃,却总把希望寄托在愁苦的虚幻之中,渴求着重逢有日,绣帏再温。而以这类情感为主题的诗词,又大多情感真实,情态由衷,含蕴深沉,并使词作本身,更具有着一种缠绵的感人之性。这与我们传统意义上习惯批判的“为赋新词强说愁”,其实是根本不同的。尽管后来的所谓“豪放派”在主题内容上扩大了创作题材,但作为一种意境隽永的艺术形式,花间词无疑仍是词之“本色”,而有人认为婉约方为词之“正格”,也是不无道理的。
然而,最重要的,是这首《阮郎归》,带给了我们现代人,一种古典美的震撼力与感染力。小山词在这种意境的创造上,不止是一种艺术的成功,更是一种唯美的传递了。今天,当我们在安宁中读到这些感情充沛的词作时,又是否在为词中的意境,频添一份神会呢?这,也许就期待于读词的精神悟性了吧?
[ 本帖最后由 觞客子 于 2008-9-24 11:36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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