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青碑已是很早的事了,大概十多年前吧,也就七八岁那会儿。 2 一条长长的清河,一座窄窄的石桥。桥下水流汩汩,安逸又悠远。这里不是我常走的路,甚至很少能看到有人走这条路,或许因为它太过僻静,又或许它根本不应存在。它所连接的两方土地都是一片草黄,同样的辽远,同样的苍凉。在那辽远苍凉的尽头,一边便有我的家,而另一边有我儿时的学堂。 3刚长成小男孩的我原本几乎每天都走同样的路,一条宽阔遥远的黄土路,跟随在身后的永远是堆烟的黄尘。不知是在哪一天,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就自己鬼使神差的左脚踩着右脚印来到大路右首的那个小岔道,从而第一次改变了我上学的路径。延伸在我面前的是两排笔直的青树,树间裸露的是阴翳的泥土,透过树影,能隐约看到土地泛着星星白光。也许是周围太过幽静,仿佛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或者可以说是一种无形的召唤。在那一刹那间,我的头脑肯定出现过一段空白,可那段空白的时光一直让我无迹可寻,恐怕以后也不会在有。 4重新回到现实中时我已来到现如今仍念念不忘的那个清河石桥,它处在这个地方本身应是十分的刺眼.失调。它所分割的两片土地让它看上去是那样的突兀,像一个身着青衣的僧人立于闹市一般。但是当你真正步入其中时,却又会发觉原来它竟是如此的和谐,浑然天成。找寻了好久,猛的惊觉这一切的安宁的触角竟是来自一方斜露着半截的石碑。那不是一块常见的碑,没有新碑的乳白,也没有旧碑的土黄。只是斜斜的插入桥尾一侧,敞露在空气中的半截碑身布满了青色的印迹,碑文早已模糊不清,只有满目的青色苔纹在散发着亘古的气息,可能是要找人诉说远古的沧桑。就像藏族老师教的那首藏歌一般,那是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发音,直直地刺入你的耳膜,旷远.悲凉......不知扶开它身后的那片繁盛的蒿草,是否能找出一两具斑驳漆黑的远古尸骸?当然,年纪尚幼的我自然不会真的这样去做。当时还那么孱弱的我能记住这些并捕捉到心灵深处的触感,现在想来我也时常对自己敬佩不已,毕竟那时的我应该还不知道什么是灵魂的触感吧,世界上那么多的事情都是无法解释清楚的,我也不曾想过要弄清某些事,只愿意将其深埋于心底,这些属于人的情感。 5十多年以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方青碑都没有出现在我的记忆中,准确的来说是我的世界里早已没有了这方青碑。可就在今年这最具生气的一年的初始,突然被人呼喝清明又到了,心里不禁时常泛起阵阵酸意。每年都要去的几个老地方,在前年中旬一下子就又加了两处新坟。一边是爷爷,另一边是外公,两个都是我最亲最爱的人。但此时此刻我最想祭奠的却不是爷爷,也不是外公。因为他们有很多人去爱,也要去爱很多人。对于这个,我不愿多占。这么多年来,或者加上我发现青碑之前的那些未知的岁月,不知是否有人曾光顾过那里,献上一束刚采的野花。我一直不知道青碑下长眠的是怎样的一个灵魂,也许它下面根本就没有灵魂,这一切本就不是很重要,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我要祭奠的可能仅仅是那一方青碑。 6 不知道当初如果没有割肉奉君的介子退,还会不会有今日的清明。我想应该也会有吧,季羡林老先生说过,回忆能净化人的灵魂,我更愿意理解成祭奠能净化人的灵魂。以我赤血染青天的革命先烈,万壑疏风吹酒醒的盖代英豪,又或是清风两袖随云去的一介布衣。深埋大地后仍能做出的唯一贡献便是让后人追忆.祭奠.自省...... 7所以它尽管是一方无名碑,甚至可以说成是一块青色的石头,它也是值得我去拜祭的,起码它坚定不移的存在了如此多的岁月,风侵雨蚀,只是为了守护身下未知的土地。我无法了解它,别人也不能,试问谁能铸情为刃,劈开它顽固的残躯,看它青色的血液流动,找寻它灵魂的寄托地? 8身处他乡,我又是否能守护住自己的灵魂呢?曾不止一次的接受这样的常识‘祭奠是为了求得被祭者的保佑,平安,生财。是啊,平安,生财。只不知当初文公祭奠介子的时候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敢问天下读书郎。 9昔时人已暮,清河水犹寒。路尽花还在,翩然蝶中藏。 [此帖子已被 小竹 在 2008-7-5 13:02:43 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