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谈散文创作的“骨气”与“神情”

觞客子

　　　　　　　　要谈散文创作的“骨气”与“神情”
                                                张庆
一、散文创作的现时状态
    就现时状态而言，这个社会是一个浮躁的社会，这个时代也是一个浮躁的时代。这不仅反映在社会人的浮躁心理，也同时体现在现代人的文字之间。
    可以说，现代人，尤其是年轻人，只要肯于放开手头的学习工作，抛下游戏娱乐的强烈诱惑，而选择坐在电脑边，用键盘敲开几行文字，亦或拿直笔，用墨水涂满几页纸，就已经足够令人欣慰了。至少，这还算得上一种“文化现象”，尽管这种现象的质量一意义尚须商榷。
    很多文化在后期的发展似乎都呈现一个相同的走向，就是在意境的开发与拓展上。例如绘画艺术，一旦出现了毕加索，出现了意象派，就有不少人投机取巧宁愿来仿效，随便乱涂几笔，就是玄高意境的绝妙画作了。文学也一样，有了刻意描写朦胧意境的现代诗与散文等文字，亦有不少人便开始冠冕堂皇地拼凑几段文字，于是自鸣得意，欣欣然以为是得到散文与诗的要义了。
    这里限于内容与篇幅限制，我们只能极其肤浅地来讨论一下散文这个话题。
    不错，在面对上述所形容的现象之时，有不少写家显得十万分之无辜，因为他们坚信：散文形散而神不散。而他们，俨然是充分体会到散文的所谓“意境”了。别人看不懂，或有微辞，就是“不是知音不与弹”，因为他们真的不懂散文啊。
    其实这种说法，是基本之处就是不值得考究的。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把散文的定义完全扭曲化与异象化了。可以说，“形散而神不散”，只是后人在总结散文特性的一种极片面极虚幻的一种总结方式了。如果把这种特性拿来硬作为“散文”这一系列文体的定义，从根本上就是不能理解“散文”本身的表现。
    散文是什么？从它的早期出现而言，原是针对古时“骈文”而论的。及其本体，就是不受一切句调声律之羁束而散行以达意的文章。骈文需要遵守的规则很多，“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沈约《宋书·谢灵运》），但散文是不必理会这一套形式拘束的。
    在古代的文学发展史上，尤其是在文化高度较强的唐宋时代，曾几度掀起风风火火的“古文运动”，其实质就是规范散文理论的相关改革呼吁。散文运动为什么要出现？这就源于散文与骈文在内容及精神上的迥大不同。“文从字顺各识职，有欲求之此其躅”（韩愈《樊绍述墓志铭》），就是认为在散文创作中，必须强调“文从字顺”，朴质精要，极力抛弃骈文中浮华敷衍熟烂堆砌的恶习。梅曾亮也曾在《复陈伯游书》中如此批评骈文：“骈文如俳优登场，非丝竹金鼓佐之，则手足无措。其周旋揖让非无可贵，然以之酬接，则非人情也。”这无疑是直接批露了骈文过于雕琢的局限，甚至可以认为，骈文是一种脱离大众的迷幻文字。在精神要义上，是远远不及散文的。就表现形式而言，运气自如，纵横开阖，以及在内容取向上的无所不到，使散文在更大程度上取得了文字章法中的主导地位。
    如果说时代发展到今天，很多观念与理解思维必须予以拓新，那么，也绝不能意味着把传统的基础一并摘除。既然如此，如果我们现在是在写散文，却在散文创作的同时，完全忽略了它的原始定义，抛弃了它的原始内容，这无疑已经完全脱离了散文本身而偏出其外了。这时再论及什么“散文”等概念，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既然我们选择来创作散文，也就必须遵循它的最基础的精神内容。只可惜的是，横观这个新时期的散文创作，多半已经是无中生有地抒发，无病呻吟地呐喊，以及泛滥成灾地堆砌。古散文家批判骈文的要害之处，不想今日已经完全突现在散文的自身之上。这难道是一种天意？不然。在现代发展的许多时候，我们已经习惯于去轻视任何一种修养性的事物，而文字，就是遭遇这一噩运的重要代表之一。在人们去肤浅理解这一名词的同时，就形成了无意之中对它的一种最大凌辱。尽管亲手造成伤害的这些现代人，还时时振振有辞为自己作着最无意义的辩护……
二、散文创作的“骨气”
    在尊重散文本体的原则之上，我们现在来浅要一谈散文创作的基本精神。
    在这里面，于内质之上，我谨慎地提出“骨”、“气”二字，作为散文创作精神的简要概括。接下来，就是这两个字面上的诠释。
    何为“骨”？骨，即是散文神义的集中。这就要求在散文创作之中，努力做到对社会、对时代、对人生，乃至对人性的挖掘意识与思索态度。“散文”不是“散漫行文”，而是需要有它真实而有意义的思想内容。基于这一点，“骨”的构质将极其重要。
    为什么散文需要“骨”？这是因为散文其本身并不能算是一个完全的纯文学性质的文字。这是习惯思维中“诗”与“文”的不同。对于诗而言，我们完全可以将它理解成纯文学的审美内容，而文还需要承载更多的思想意义。诗往往是个人化的，是诗人借以“咏志”的工具，侧重的多是诗人自己的感情抒发。但文则不同。文不仅是个人的，也是社会的。这就是指，当我们借文来抒发自己感情时，还需要透过这一层，发掘得更为深刻，引发我们对社会、对人生与人性的更多更深的关注。古人向云“文以载道”，这句话是有一定借鉴意义的。当然，走在今天的我们，再也用不着去“载”古时那种陈腐的落后的专制的禁锢的“道”，但不意味着我们要放弃著“文”时的重要的思想内容。或许这就是文人所以为“文人”，而不能一般写家相提并论的内在原因吧。
    那么，何为“气”？气，即是对大千世界、自然万物的感知领悟能力。这一层的解释，似乎显得有所夸张，而不易为人理解。但这本身就是人的“性灵”的特殊功能，而通过文字的方式来实现与自然界的共鸣与沟通的。
    为什么散文需要“气”？这是散文在精神意境中的一种拔高。当人开始接触自然社会，并通过自己的行为实践一些事物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要在本能之中产生某种对现实与理想的认知与思考，甚至说就是一种感悟能力。当人开始懂得独立思考的时候，人就注定是自己的思想家。当然，这种思想情怀，有时候是很难用言语表达的，那就需要我们将它溶解在文字之中，由此慢慢渗透，才可能织造出一丝一毫的灵气。“文”是不应该拒绝这种灵气的，而应该是这种灵气的传播与开掘者。如果散文缺少了这种灵气，那么也就无法给予读者更多的启迪，更多的思考与蕴味，也就缺乏了一种享受的情怀。许多时候，当我们读起一些名家的散文之时，往往会从心中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口有余香”的境界，这就是“文”之“气”的作用。这一点，恐怕也是文人向有的最高天赋吧。
    如何做到散文中的“骨”与“气”呢？这并不是我们有意穿插上的，而是我们对散文创作思想本身的基础认知，在实践过程中不知不觉的产物。而要做到这两点，我们就必须能够做到认真、谦虚、恭敬地去认知社会，体察社会，感念社会。这是思想心态的基础标准。有了这些，我们还需要有一种关注民生、关注人性的至高情怀。在这种内在力量的催动下，我们才有可能于行文中获得这种“骨”与“气”。所以，当我们行走在大街小巷，行走在繁华灯市，我们所体会到的，不能只是自己这一刻的孤单或是尘世这一刻的喧哗。我们还需要用心去接近这个尘嚣，真正去意识到孤单的背景之中，掺杂着哪些理想与现实的摩擦，以及人在这一刻的心理需求，尘世在这一刻的灵感区间。有了这些，行贯于文，必然产生“骨”之坚力与“气”之灵性。
    散文，需要骨气。但这不是片面地意味着，在作散文的时候，就需要我们去卖力地呐喊，始终作“振臂高呼”之态。这只是革命时代的杂文而已，是那个时代的产物。散文，或沉郁，或激昂，或宁静，或淡雅，或凄冷。各以百态，均呈骨格，均见气质。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必须是内心的阐发，而不是强以为之的堆砌。当文字被用来堆砌以制造情感的抒发之时，文字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本真价值。方苞曾有《古文约选》，甚至在许多原本精要的古文当中，依旧去繁从简，这种举措虽然显得过于苛刻，但从散文的提炼学习上，是很有借鉴意义的。
三、散文创作的“神情”
    前面既然已经讨论了散文创作基本精神的内质，接下来，我们就试着再来探究其创作精神的内容方面。在这里，我继续谨慎地提出两个字眼：“神”与“情”。
    所谓“神”，就是散文的格律词章的精美。关于这一方面，当年韩愈已经说得非常明白：文从字顺各识职。这一句话，非常鲜明地概括了散文的格律要义。要精，就必须“惟陈言之务去”，不掺杂多余内容。每一句话，每一组词，每一个字，都需要恰到好处地表达出它所应当表达的意思，发挥它所应当发挥的作用，并没有任何空闲的拖累。所以古人常重视炼字的工夫，就是要用最精炼的文字，表达最充分的意义。如果一个字没有它存在于文中的价值，那么还要它又当何用呢？这就像如果一个人如果多长了一只脚一只手，不仅起不到积极作用，反而阻碍了正常行为活动，那就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是残废了。要美，就必须“气盛则言之短长声之高下皆宜”，在音节上达到唯美的协调一致。但散文与诗毕竟不同。诗有它本身的韵律格式，可以通过平仄、押韵等形式来达到空前的完美。可是散文如果也这样处理，就算不上“散文”了。这时候就需要我们自己通过对文字声调的领悟性，进而掌握相应的协调能力。怎样培养产生这种美感呢？这里也可以打个比方，就同我们平时说话一样。我们要想自己的发言能使得听众有兴趣听下去，就得有发言的技巧。试想如果我们从头到尾都嘶哑着嗓子叫喊，或者嗡着声音低语，只怕大家听了都感觉没劲，如果我们能够做到抑扬顿挫口齿流畅，那么效果就会好很多了。而这，恰恰就是散文中的格律问题。有了格律的美感，也就有了文章的神韵。使人读来畅快淋漓。
    所谓“情”，就是散文中自由抒发的热情与真实流露的奔放。这又再一次要求我们创作散文时需要有感而发，而不是凭空虚拟。也许我们可以通过王静安先生所说的“造境”方式来创作诗词，但如果同样利用这种方法来创作散文，无疑就只能是弄巧成拙的。原因很简单，诗词是唯美简短的东西，给人心灵带来的是简短画面的美感输入。而散文，无论从内容上或是从思想上，所要承载的东西，都远比诗词厚实。这时候再去“造境”，只会暴露出更多虚构的破绽，让人感觉不出真实的意境取向了。但毫无疑问，情感又是作为人所具备的最基础的特性之一。正是因为这些情感的存在，才演变了世界的丰富，人性的充实，这恰恰也是文字所需要向大众呈现的主要内容。人世间，古道苍茫，有多少悲欢离合，又有多少喜怒哀乐，只有当我们将这些情感内容厚实地插入文字之间，才有可能赢得读者的共鸣。所以，当我们来阅读他人的散文，或随之群情激奋，或随之潸然泪湿，这就是感情因子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而要想达到这种效果，只有一种方式，那就是——用心写作、诚心写作。
    骨气相生，神情并补。这就是我在这篇文章中所要浅略阐明的散文创作精神。创作散文，这也就像我们进行绘画的工作。古人总言：画虎画皮难画骨。所以，写文章的时候，最难的也就是写出其中的“骨气”。“骨气”出来了，这篇文章也就定好了基本框架，能够让人感觉出这头老虎的雄风傲格了。但这一点当然还不够。因为只是一具骨骸，当然不算作“全虎”了。于是，我们还强调散文创作中的“神情”。妙笔生花，把虎的神情刻画得栩栩如生，这才能勾勒成“活虎”。而只有“活虎”，才能给人呈现出真切、生气与活力。
    当社会整体呈现浮躁的气息，很多文字也已经开始疏懒化与表面化。这不能不说是社会文化的一种淡淡悲哀。甚至在这样的时期内，已经有很多有赏鉴目光的人，对于这些文化现象，开始表达了很大的倦怠。这其中的原因，就是受到了某一类不合格文学的渗透渲染。但事实上，当我们正本清源，冷静地来欣赏我们的世界的真正文学时，就会升起另一种心绪。文化并没有泯灭，泯灭的是大众的审美意识。这就像我们一直把现代诗的末节定格在顾城海子的时代，只是因为人们只关注了这一段时期，而冷漠了现代诗后来的发展。散文也是一样。正如最近，我从友人赵春阳那里借得初国卿先生的散文集《不素餐兮》，竟然使我这个一向对现代散文不抱多少好感的读者，突然对它产生兴趣，以至废寝忘食。我几乎平生第一次感知到，原来，现代散文，也可以有如此美妙至性的文化底蕴啊！


　　　　　　　　　　　　　天涯浪子，仲秋后于苦茗居

[ 本帖最后由 觞客子 于 2008-9-12 22:55 编辑 ]

秋依绵绵

喜欢散的风格!!!

小竹

说实话，散文一直是我不敢盲目触及的体裁，这是本身比较浮躁的原因吧。

这让我想起了陈所巨先生，看他的散文真是一种享受，娓娓道来，神气了然。

当然，若散文让多数人看不懂，作者就拿“他们真的不懂散文”来搪塞，那是不妥当的。散文没必要追寻现代诗歌的境界吧，毕竟，散文是优美的，是愉悦大众的，并不是让人们猜谜语啊。

家临南河

 

确实，我对现在“散文”的散失很悲痛。一切都急功近利化了。

晓荷

我喜欢梁实秋的散文,简洁,干净.

不平则鸣

散文，说出心里话，打动别人心。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