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随想 地上渐渐多了些什么,树上也渐渐少了些什么,不是因为风有多么大的力气,而是,这些曾经的绿色经受不住摧残,慢慢枯萎了。叶子在完成生命的逆转。 我从没有仔细地看过一片叶子,不是我不喜欢,是因为它们总是在高处。一些时候,我会采摘一些下来,那些叶子往往很低,擦着我的头顶。我把他们摘下来,顺着那些茎撕碎,丢在我所途径的路上。有时候,我也会把它们重重对叠,撕扯着,再把它们摊开,就出现了美丽的图案。就在今夜,我偶尔翻开了一本老书,一片漂亮的叶子标本出现在我的眼前,它像极了两颗心,紧挨在一起,只是颜色不像,是枯黄色的,抚摩间,觉得它已经很脆弱,遂不忍掰弄,合上那本老书。这该是哪年激情所创,却不知道当时是心仪哪位女子。想想,再过些时日,它又会以如何模样示我? 同是生命,叶子与我们有如此多的相似之处,这是我的发现吧。 我刚洗完了头发,坐在了书桌前。头发渐渐干了,用手摸上去,竟是那么的粗糙、蓬松,没有丝毫的滑润,这很像那些落叶堆积的样子。而落叶终究还是有价值的,落在土壤里,滋养了大地,成就下一个收获;落在水里,任其飘零,让伤感的人偶得文字;落在窗台上,让顽皮的孩子拣起,夹进书本,做一个标本;丢进灶膛里,熟了农家的饭菜,暖了老乡的心窝…… 我这干枯的头发却少有用处,只是残忍地吞噬着本已不多的营养,温暖了一颗不太聪明的脑袋。 我又打量起那本老书里的叶子,不由自主地摊开了自己的手掌。确实,它们都是有纹路的。 绿色的叶子有着清晰的纹路,那些纹路是凸显出来的,摸上去有凹凸感,且很明朗。这片枯黄的叶子就不同了,凹凸还在,肉眼却无法分辨出哪些是茎,这些茎有了与叶肉同样的色泽,又多出了紊乱的线条。叶子老了是如此,我这手掌间的紊乱又是为何? 我带着紧张的情绪打量起手心。有心的人把掌纹起了名字,一条掌纹代表人生的一个方面。若真是如此,我真想整容一番,不为别的,只想把自己的双手换掉。再一想,本是迷信的东西,不能太当真,好就信,不好就仅当游戏,一笑而过又何妨?这样心便宽了。我的一位同学挺厉害的,还真的把手相说的像模像样,那时候,我们一个班的同学都找它看手相,也有慕名而来的校友,还真把那位同学当半仙了。我就没找过他看手相,倒贴给我钱我也不给他看。 我这人从小就叛逆,鬼主意颇多。记得有一阵子,大街上有很多电脑算命的,只要把手伸进机器里面,就会马上出来一张纸条,上面打印着许多字,把你的一生都“安排”好了。我的一些朋友都去算了,一些人还真的很相信,我便担忧起他们,就在地上捡起一跟枯树丫。 “信不信,我把这根枯树丫放进去,它也能给我算个命出来?” “不会的吧。” “那我算给你们看啊。” 当我把那根枯树丫隐藏地很好,连同手一起放进机器里面的时候,我的心是拿不准的,我哪里知道这也是可以算出命的啊,只是为了达到劝慰朋友的作用。事实达到了我的期望,从那台机器里面缓缓吐出了一张纸条,我紧张地拿起来看了。事实上,那根枯树丫有着比我们更好的“命”,即使它已经死去了。这多少缓解了朋友的压力。 这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或许,就是这些纹路把它们区分开来了。叶子有心情吗?那些心情写在了纹路上吗? 我对落叶一直心存感激,也包括对那个破落村庄的回忆。那时候,冬天里有很大的雪,雪花真是鹅毛般大小。母亲找出一根针,在上面系上长长的线,我飞奔着出了门,顺着雪地里的串串小脚印,追上了伙伴。我们捡起地上的落叶,把它们穿进针线,一路欢歌笑语,一连串脚印。被雪烘烤的手暖暖的、红红的,当外婆心疼地把它们焐在手心的时候,我便挣脱了,说,“暖和着呢。”姐姐说她有不要的书本,是可以用来引火的,我说,才不要这些呢,我有这些叶子。我骄傲地发现,这满锅灶的炽热是因为我拣拾的这些叶子。至今日,也这般领悟到——浩瀚都是源于点滴。 无奈的是,生命如此短暂;欣慰的是,生命也周而复始,只是,那些新的生命再也没有曾经的灵魂。我们只是奢望自己能够留下些什么,让那些继续着的、新生的生命会因为一些而记起我们。如那些落叶,此刻,我想起了它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