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  谁还记得 谁还记得 一辆板车,一位老者 味觉与一些消失一起 开始了退化 谁还记得 一些缠绵,一些耳鬓厮磨 银丝满头的时候 回忆越发哀怜 你抚摩着一片落叶 它属于这个秋天 你忘记了一些模样 包括 上一个秋天里的叶子 很小的时候,我就请求母亲为我买一只闹钟,好让那清脆的铃声把我唤醒。这个愿望很快实现了,每每,是那只闹钟先唤醒了我,母亲也就习惯了不再叫我起床。当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进了厨房,看见母亲为我做早点的时候,我就时常感激那只闹钟。 而这只闹钟很快失去了价值,我时常被那一阵阵叫卖声唤醒,那是一位老者的声音。 “酱油、豆腐乳啊、萝卜果(角)啊、酱呐、凑(醋)啊……”,起初的时候,我不是很清楚他在叫卖着什么,那时候的我不是太了解安庆方言。我以为这只是偶然事件,却没有料想到这一阵阵叫卖声很快让我的小闹钟下了岗,于是,我关闭了闹铃,只让它滴滴答答地转动着。 时常地,我躺在床上,就听见了母亲开门下楼的声响,她总是会在那位老者的摊子上买些调料回来。其实在这里,用“打些调料”是更合适的,那时候的物质生活相对贫乏,人们都是去打东西,例如打酒、打酱油……我是做过这些小事情的。不过,我都是拎着瓶子去生活区附近的小店里打回这些东西,当那位老者在这里出现以后,我就很少去小店里打这些东西了,我时常嚼着从小店里买来的糖果去老者的摊子上打些调料回来。 我是从母亲的手中夺过这项工作的,而这兴趣绝非来自于那些调料,却是那阵阵的叫卖声。我看见拥挤的人群,他们的手里捏拿着瓶子、罐子,像是焦急的很,止不住地往里面挤,像是现在大甩卖的情形。我愣是挤了很久也没挤进去,难怪母亲很不情愿让我下楼去打这些调料。 我看见了一位穿蓝色大褂的老爹爹,头发已多半银丝,精神却很矍铄。他就站在自己的板车旁边,接过一只只瓶子、罐子,盛满它们;接过人们递来的钱,又很熟练地找零。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时而盯着那两只黑色的大桶,那里面是酱油啊。我真想凑上前去,看看里面还有多少调料,很是担心前面的人打光了它们。在板车上,还有很多只陶罐,里面盛着各种咸菜,老爹爹一勺勺地舀起它们,渐渐地见底了。 即使我再焦急,也没有得到他的照顾,在人群里面,不止我一个是小孩子,我的一些伙伴也夹杂在里面,想必,他们与我一样,是从父母的手中抢过了这些活计的。老爹爹的桶罐子像极了聚宝盆,怎么也没有空的时候,等轮到我们这些小家伙的时候,也总是可以打到家里所需要的调料,便会蹦跳着回了家。 很感激那位老爹爹,他在一定程度上让我学会了早起。我的童年被那些扑鼻的调料香味弥漫…… 听一些大人说,老爹爹是名退休工人,只是偶尔心血来潮才卖起了调料,后来发现这真是个锻炼身体的好方法,便拉着那辆板车,走遍了这座小城的大街小巷。也难怪,一名上了年纪的老人能够拉着沉重的板车走这么多的路,绝对不是以赚钱为唯一的目的啊。 人一旦失去了一些,或许就会失去很多,如同搬离了一个地方,去了另一个地方,那些值得回忆的事情连同家具一起打了一个包裹,与身躯一起到了另一个地方,开始另一种生活。 记忆与周围的事物一起更新着,直到那些扑鼻的调料香味远离了我的味觉,直到从脑海里消失了…… “酱油、豆腐乳啊、萝卜果啊、酱呐、凑啊……”,于很多年后,我再次听见了这样的叫卖声,我以为是过于怀旧的缘故,以至于我的耳朵有了幻觉,直至我看见了那位老爹爹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一切并非在梦中。而如今的他,不能够如以往一样进入我们的小区了,门卫会把他拦截在小区大门之外。 他依旧身着蓝色的大褂,已是满头银丝,腰板没有了以往的挺直,叫卖声亦不再那么有穿透力,叫卖的内容却依旧。我以为,在这超级市场满大街的年代,人们不会对老爹爹的调料感兴趣了,却见还有不少人蜂拥而至。一种力量牵引着我,我不由自主地踱着步子去了那辆板车边,却尴尬地瞧见自己空空的双手,如何盛装那些美味的调料?而这些顾虑很快被打消了,我看见板车上有些塑料袋,很多人就是用这些塑料袋打回了家中需要的调料,便这样,我也打回了一些。 行走,伴随思考的行走——我是真的需要这些调料,还是在满足一颗怀旧的心? 不同于以往,这些叫卖真的成为了偶然事件,老爹爹偶尔经过我们这里,偶尔满足了我们怀旧的胃口。 如今,我已很长时间未听见那阵阵叫卖声了。一些时候,书桌上的闹钟让我想起了那位老爹爹,即使,它从没有奏响过闹铃。 很是怀念那阵阵的叫卖声——酱油、豆腐乳啊、萝卜果啊、酱呐、凑啊…… [此帖子已被 小竹 在 2007-10-11 0:08:02 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