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江西省彭泽县与安徽省望江县隔江相望。其实,这历史并不长。 三十多年前,在我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吧,我到一江之隔的安徽省望江县华阳公社光明大队(现华阳镇天河村努力组,本地人叫孙家洲)三姨妈家玩,听三姨妈说过,她在地里做农活时见过江西省和安徽省的界碑,也就是彭泽县与望江县的界碑,姨妈读过初中,做过乡政府干部,她说的话总是可信的吧。我当时也没在意,也想不通,这怎么可能呢?这里离望江县城仅三公里左右。不过,历史上的东西谁能说清啊。 1987年后,彭泽县县志办编著的《彭泽史话》出版后,我才知道彭泽县原来的疆域在江北。“安徽的宿松、望江二县,亦与彭泽县接壤于长江北岸,犬牙交错,二县境内,原隶属彭泽管辖的地面亦较广阔。清同治癸酉(公元1873年)重修彭泽县志中的《开方图说》载云:‘县城对江为三十三都,各洲坍塌不一,然亦有可纪者:由陈中套而上五十里为(抵)老洲头,湖口界;下则五十里之激水沟,望江界;中则八里外之(抵)史家营,宿松界,此又隔江陆路之大略。’民国二十五年(公元1936年),省编《江西通鉴》在说明彭泽位置中,更简明记述:‘......县北在长江之北岸,以马华堤与宿松、望江为界......’。由此可见,彭泽管辖范围,北部已达马华堤一线。” “根据采访获悉,尔后由于沧桑之变和两岸苛役所迫,使劳作生息于边境的县民流离迁徙;加上民国二十五年,国民行政院副院长,为统一堤防管辖,提议:长江北岸皖、赣、鄂三省交界处,改定以长江中心为界。因此,相续成规,遂为邻境,以致逐渐收缩成为现在彭泽县总面积为一千五百四十四平方公里的疆域。”(见《彭泽史话》16-17页) 2007年4月7日,我在三姨妈家,问起此事,她说此碑已被本村的张江犬搬回家做了门槛,现在不知如何。我问她当时看见没有,她说她见过碑;三姨爹是个乡下文人,他说当时他是生产队会计,由于出差,没有看见现场,回家后知道此事,张江犬用一条“东海”牌香烟换回家做门槛了,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我急于要知道此事,他们说白天人都下地做农活去了,只有晚上去问。 晚上我叫表弟方超去打听此事,半个多小时后他回来了,结果是大失所望。 此事发生在1974年,还是生产队体制,当时搞“土地规划”(笔者想可能就是平整土地吧),生产队在开沟,在“牛场湖溜埂”地片挖出一个大石碑,长约一米七左右,上面有几个大字,好象是“皖(为大洲)界”(注:括弧中为读音)。还有许多小字。当时本队人张江犬(男,现已60多岁,略通文字),他想用这碑做门槛,当时就买了一条“东海”牌香烟送给几个挖到碑的人,晚上生产队里还装模作样的开会研究此事,他又买了几包“东海”牌香烟。石碑拖回家不久,老婆就生病了,眼睛也看不见,别人说是碑的原因,张江犬就把碑拆下来放在一边,老婆的病也就好了。有一次,有一个本县的河北(不是河北省)人,是个看相的,说这个碑不能放在这里,要送走,张江犬就听从了这人的意见,且烧了香,上车时,把碑弄断了,碑运到原地附近,按原样埋好,断的一半还立在另一半上面,露在土外面大约还有一两尺左右,二三年后,这个碑就没有见到了。 听到表弟的叙述后,我非常失望,虽然这个碑不是非常重要的文物,但对于研究本地的历史还是有相当的意义。 多年前,我就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彭泽县有这么多安徽省桐城人(原桐城县,含现在的枞阳县)?2006年,我终于解开了这个谜。 2006年四月份,我从桐城县买了《桐城县志》(1995年版),在大事记栏中有这样记载:“民国二年(1913年):实业界人士方履中,在东流、彭泽等地购置荒场、芦场,从家乡招农围垦十万亩,移民数万人。”(见《桐城县志》18页)。方履中(1864——1939年),字玉山,一字聘商。南乡(今属枞阳县)人,清未民国著名实业家,桐城派未期人物,在与英日商人侵占安徽省铜矿山的斗争中,是主要领袖。著作有《贞泯不泐》、《桐城名贤诗词辑》等。(见《桐城县志》824-825页)。后来,我有幸见过此人的墨宝(虽然是雕刻和复印的),他为《张氏家谱》写了一篇序言,他的一位姑姑嫁到张氏家族。 彭泽县有许多“桐城佬”,而实际上多是枞阳人(枞阳当时即是桐城的东乡和南乡),这当然与方履中是桐城南乡人有关。 可我一直有个疑问:《桐城县志》中为什么没有记载移民多的望江县,因为我知道在望江的桐城人并不比彭泽的桐城人少,且多是滨江和滨湖地区。《桐城县志》中却记载桐城人移民并不多的东流县。 东流县现已与当时的至德县合并,现称东至县,我曾问过东至县政府办的工作人员,他说东至县的桐城人不多,主要集中在长江边与彭泽县马当镇湖西村交界的香口地区。在我的村庄,不少村民有亲戚在香口,笔者也有远亲在香口。 在写此文时,我豁然开朗,原来,望江县和宿松县现在的大多数桐城人居住的地区,不是与“清同治癸酉(公元1873年)重修彭泽县志中的《开方图说》载云:‘县城对江为三十三都,各洲坍塌不一,然亦有可纪者:由陈中套而上五十里为(抵)老洲头,湖口界;下则五十里之激水沟,望江界;中则八里外之(抵)史家营,宿松界,此又隔江陆路之大略。’正相吻合吗?也即现在的宿松县和望江县桐城人居住地原本就属于彭泽县的疆域,我要寻找的这个碑可能就是个很好的佐证。 桐城人移民彭泽这段历史,没有多少人关注,在《桐城县志》中也不过这不足五十个字的表述。 历史,什么是历史?我说,这些被掩埋在黑暗中,掩埋在冰冷土地里的历史才是真正的历史,才是有血有肉能哭会笑的历史。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死后,厝在彭泽三年,再船运人抬,将父亲的棺木运至桐城老家安葬,这在当年衣不敝体食不裹腹的岁月,经济上是多大的代价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动力呢? 在彭泽的“桐城佬”,现在大多数是三代或四代了。听老人们讲,当年冬至回老家给先祖上坟,是“起汗”(步行)几天才能到老家的。现彭泽县人口仅三十四万,但祖籍桐城(以枞阳多)就近十万,如果再加上现已属安徽省望江县和宿松县(原属彭泽县行政区划)的桐城籍人(这些地方的"桐城佬"并不比彭泽的"桐城佬"少,以此类算的话),至少有不少于三十万"桐城佬",在离桐城枞阳几百里的异地繁衍生息. 近百年来,这些桐城人至今还保留着桐城的方言及风俗,"桐城话"在这里通行无阻.呵呵,他们的先辈当年背井离乡,把那些过去的不毛之地改造成万亩良田,多少人在临死之前还要把那一把骨头要运回家乡啊.哪一家桐城人没有一段辛酸的往事?哪一家没有悲欢离合的故事? 中国历史上有许多次因为战争、饥荒、经济等各种原因造成的移民,而在中国历史著作这么丰富的国家中,正史却少有记载。 这种沉默是一种无意或有意的疏忽?或阴谋?但这却无法在人们口耳相传的记忆中抹去,如洪洞县的大槐树,福建省的石碧村,徽州的篁墩,南昌的筷子巷,鄱阳县的瓦屑坝......这些在中国历史上与移民有关的地点,在不同的地区一直在民间流传。 而今,一到春节,成万上万的打工仔打工妹就涌回家乡,“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家乡何处?家园何在?多少年后,人们还记得他们先辈的这些故事吗? 多少人心中的痛,几百年后,甚至千年后仍挥之不去。 2007.4.10 [此帖子已被 蚊-子 在 2007-6-8 21:20:26 编辑过] [此帖子已被 蚊-子 在 2007-6-8 21:22:25 编辑过] [此帖子已被 蚊-子 在 2007-6-8 21:23:36 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