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冰棒

桐溪居士 · 发表于 1970-1-1 08:00:00

他从小店里刚出来，两只手捧着一瓶冰镇奶茶，两道眼光的交点也落在奶茶瓶上。神情是那么的专注，好象捧着的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后面跟着的是他的同学，当然每人手里也都捧着一件宝贝，有的是雪糕、蛋筒、酸奶、可乐等。没几步他就利索的旋开了瓶盖子，低头喝了一小口，然后抬起头来品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无比的陶醉和幸福。这时候外部世界已与他无关，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这瓶奶茶，哪怕太阳再毒，哪怕天气再热，他都不会去报怨了，因为他有这瓶足以抵抗世界上一切不公、不幸的奶茶。

这瓶奶茶足已让他快乐许久。

对他而言，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一瓶奶茶就能做到。

看着他和他的宝贝奶茶，我想到了自己。

我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对奶茶、雪糕这一类饮料失去了兴趣，原来我不是这样的，那时候还没有雪糕，有的只是冰棒，长长方方的，外面也没有精美的包装，只简单的裹一层薄薄的油纸。据说是把水、糖、色素和削好的小棍子一起放进冰库里，冷凝成的。但就是这种冰棒却是我童年里每一个夏天的幸福之源。我朝思夜想的就是希望可以每天下午吃一支这样冰棒。可那时候因为没有冰箱冰柜，不好储藏，村子里的小店不进冰棒。千方百计的积攒起几毛钱，却无处可买。卖冰棒的也有，不过是推着自行车走村串户的流动摊子。可谁知道他们什么来呢，但根据经验他们一般都在下午一二点天气最热的时候出现在村子里，嗓子好的就自己甩开喉咙吆喝，六一歌咏比赛没获奖的就自知之明的配了小喇叭，然后“卖—冰—棒—啰”这样优美的旋律就飘进了我午睡的梦中，再后来我午睡的时候，就特意坚起两个耳朵留意外界的轻微声响，生怕错过了此村就没了此店。那时候他们可把我害惨了。他们在自行车后座上架一个箱子，有时候也用带盖子的圆桶，冰棒整整齐齐的码在里面，外面再严严实实的裹上一层棉絮，以防外面的热气侵入箱子里。每当他掀开盖子，里面冒出一层冷气的时候，我就想像孙悟空一样把自己变成一支冰棒，和那些冰棒躺在一起，那该是多么的冰谅惬意啊。

还记得第一次吃冰棒，太迫不急待了，狠狠咬了一大口死劲的嚼。“哎哟，我的牙！”冷气从牙根往上冒，好象一嘴的牙都是小冰块做的。奇怪30秒前不还是热得嗓子冒火吗，怎么一下子整个口腔就变成了北极冰川。不行，得赶紧转移这冰川，张口吐到地上，又实在舍不得，只好强忍着彻骨的冰凉把那些碎冰块吞下去，碎冰块所到之处，三万八千个毛孔无不慰贴，脊梁骨里都冷嗖嗖的，不禁打了个寒颤，又过了一会儿才彻底的舒坦了。

人们说“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其实，心急也吃不得冷冰棒的。心急什么都吃不得，也什么都做不得。后来，我就有经验了，我买来冰棒，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我怕大孩子抢我的冰棒），坐在一颗老槐树的树阴里，慢慢的撕开那层油纸，研究了一下那上面印的图案和文字，然后把那纸方方正正的折好装在口袋里。我不嚼了，取而代之的是用树缝里漏下来的阳光晒它，看它慢慢地溶化，就象人出汗一样，先是渗出一小粒一小粒的水珠，然后我把冰棒坚起来，让这些小水珠慢慢的溶汇到一起，形成大水珠，在大水珠将要滴下来的刹那，再仰起头，张开嘴，把冰棒移到嘴巴上方，等着那水珠自己掉下来。然后再等着另一滴水珠的自投罗网，就这样，乐此不彼，一支冰棒吃了一个多小时。但那是多么快乐的一个多小时啊！甚至那个下午，那个夏季都因为那支冰棒而变得丰富起来了。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冰棒对我失去了诱惑力。仅仅一支冰棒再也不能带给我那么多的快乐了。与此同时世界上的万事万物也失去了它们那媚惑人的色彩，越来越喜欢纯黑或纯白的简单，就象经历过雪糕、可乐、冰镇牛奶、蛋筒、雪碧，还有咖啡、各种各样的茶以后，才品尝出白开水丰富多彩的滋味一样。

当我对冰棒或雪糕失去了兴趣以后，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伤。我不知道答案，就象是走在途中的人不知目的地在何方一样。

（2007年5月24日参考字数：15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