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神交 刘毅慢慢低头,吻上了她的略带青草气息的柔唇,她略微躲闪了一下,就安安静静地接受了。 李薇闻不到刘毅嘴唇上的男人气味,他的身体味道被沐浴露的味道遮蔽了,她想起了何鸿身上的体味,一种杂糅着麝香味和烟草味的混合味道。 李薇与何鸿之间的关系,也不能算是纯粹的关系,他无求于她,她表面上不求他,每月靠一些豆腐干的人生文章勉强地维持生活。他总能在她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资助她一些金钱,他知道她有强烈的自尊心,巧妙地对她说,这些钱是借给她的,以后赚了还是要还的,她知道即使她永远不还,他也不会找她要这几个小钱,所以她拚命地写字,希望有一天还上他的钱,即使不还,她的成功也是他希望见到的。 虽然深切地爱着他,可她有什么资格要求他的爱?他地位显赫,能呼风唤雨。她什么都不是,连自由作家都不算,写了作品没有发表自然是不能算作家。虽然他们在精神上是平等的,在这个势利功利的社会,谁还会重视精神这两个字?唯一值得她活下去的理由就是他喜欢她的作品,她曾经对他说:这个世界上只要还有一个人读我写的东西,我就会写下去,写给这一个人看,她是那种到了黄河心也不死的人。再说了,写,还有希望发表,不写,等于是一个零。 她是在几乎就要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女友给她介绍认识了他,一个大学时代做过文学梦的人。女友说她老是一个人在家不停地写啊写,会走火入魔得精神分裂症的。女友是外资企业的财务主管,她带着两个跟他有业务关系的男人,并叫上了她一起出去吃饭唱卡拉OK。她不太去娱乐场所,不太习惯这些地方,动作有些僵硬呆板,但她天生具有乐感,听着何鸿五音不全的唱法,笑弯了腰,何鸿也不管他们怎么笑话他,仍是起劲地放声高歌,虽然老是跑调,吐字却是一个石子一个石子一般坚强有力。轮到她唱时,她还是不好意思开口唱,她说你们唱吧,我在边上哼哼,在他们的百般鼓励下,她唱了起来,起初嗓音是克制的压抑的,后来她把他们全都给忘了,独自沉浸在悠扬的歌曲声中。唱完歌后,何鸿送她回了家,他们就是这样认识并开始有了稀稀拉拉的交往。 何鸿喜欢她的作品,文风细密,情思绵长。何鸿有权有势有钱又健康,是她心中理想的男人。在她的女性的绮丽的遐思中,常常幻想把自己的处女之身献给何鸿,可是她拿什么来配他呢?她连自由作家都不算,在他面前她太自卑了。而且何鸿非常忙,一年里有大半年的时间不在S城,要么去外地开会,要么去国外商务考察,其实忙只是一种借口,她想,他不过是把她当小妹妹看待罢了,虽然她早就长得成熟动人。两三个月才一次的见面,问问她的情况,其实她有什么情况,每天的生活枯燥乏味,除了读书就是写作,她房间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一台过时的486电脑,只能用来打字,不能做其他的事,上网的速度都慢得出奇,只能偶尔地发发电子邮件。她是他逝去的一个可有可无的梦,而他却是她的全部,没有他的出现,她真的觉得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必要了,说到底,把写作作为人生的第一要义,又有多少意义?他是她二十八年灰暗人生的一道光亮。 他是一个洞察入微,老于世故的人,好几次拒绝了她主动要求献身于他的暗示,他害怕俩人的肉体关系会被她误解为他并非无缘无故地资助她,他要用行动表示他的付出是无私的,不需要回报的,最后他被自己的高尚打动了,人在满足了生存的最低需求后会要求高层次的精神满足,满足的形式各种各样,有人向贫困地区捐款,有人投身慈善事业,有人捐助宗教事业,他象那个著名的俄罗斯富孀无私地帮助柴克夫斯基一样帮助一个文学女青年,有什么不妥当呢?并且,他什么时候想抽身而退就可以抽身而退,谁也不能够保证永恒的纯洁的爱,而且,他害怕伤害她原生肠腔般敏感的心灵,她说她受不了在政府机关每天的琐琐碎碎的折磨,就象在针尖上跳舞,在剃刀边缘滑翔,辞职写作只是另一重要的原因。 他也是一穷二白,赤手空拳地打天下,不知淌过多少肮脏泥泞的河流,也不知甩过多少手腕,弄过多少心机,他从来不告诉她他工作上的事,只有跟她在一起才不需要对这个处处陷阱的世界设防,以她纯净的心灵,肯定不明白男人在外部世界的惨烈厮杀。 “你在想什么呢?小可爱?你怎么老是神思恍惚的?”她被刘毅的声音从遐想中拉回到现实。她没觉得刘毅的手指在她脸上抚摸了老半天了。 他用手指轻触她的肌肤,象鸡毛掸子一样拂过她的身体,她痒痒地左躲右闪。 “我在想,一个女的和一个男的发生关系的感觉,和另一个男的发生关系的感觉,是不是一样呢?” “因为你从未有过,所以无从比较?我认为应该是不一样的。” “以你的感觉呢?跟我,和跟别女性有什么不一样?” 他笑而不答。 “你不会说,你象我一样是第一次吧?” “当然不是,当然感觉不同,你是小处女吗,当然跟你的感觉与别人的不一样,至少不会得病。” 她厌恶地皱了皱眉,暗骂了一声:粗俗。 他在说小处女的时候,说到了一个处字,她联想到何鸿经常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小傻瓜,你到底爱我什么呢?我这个人一无是处,”处字的发音带有浓重的家乡口音,让她印象深刻。他每隔三五天就打电话告诉她,他一无是处,他在说他一无是处的时候,有点狡猾,有点调侃,有点顽皮,有点卖弄,有点霸气,有点专制,有点自信,反而让她更强烈地爱上了他,她暗底里想着:除了她以外,不知有多少女性对他神魂颠倒。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酷爱语句的人,会为了某个词语狂热地爱上那个人。 刘毅抚摸着她的虽小但圆润的屁股,刚相触时她浑身颤抖,抚到茂密的森林时,她反而控制住了自己,舒服地哼起来,象吟唱一首歌一般。 她想象她是被何鸿抱着,在想象中,何鸿有着细滑的酷铜色的充满弹性的肌肤,宽肩、窄臀,典型的倒三角身材。 他不会象刘毅这样温柔地抚摸她,他一定会将狂风暴雨降临在她的身上。她不谙世事,在肉体的激情方面,男人是没有多少区别的。刘毅才是真正地怜惜与疼爱她,只有真正地爱一个女性,才会对女性这样怜香惜玉,当然不能说何鸿不爱她,何鸿阅人无数,深知侵犯了她后的后果严重性。她对男人的了解全部来自于书本,她对现实生活中的男人只是一知半解,在遇见这两个男性前,她从未恋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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