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扇扇子的人

晴岚和尚 · 发表于 2009-6-27 23:48:28

在庙里爹爹的天心寺住居，没有电扇没有空调，虽然我不能进入爹爹心静自然凉的那份禅意状态，最起码在檀香浸润的庙宇中我也能守住自己的思想不让其乱窜，这样也能达到自然凉的效果。但爹爹总问我：宝孙子，热吗？说完就拿起一把在城市中快消失的芭蕉扇给我轻轻地摇起来，凉风徐徐拂来吹开我心底尘封多年的回忆。记忆里曾为我摇扇子的人就是我的奶奶，现在已经过世十几年了，想想很惭愧这么多年了还没有给疼爱我的奶奶写几个字。今天庙里爹爹的一把芭蕉扇，竟然摇出了我对那个世界的奶奶几个短章闪现，算是对这种亏欠的一个交代。
因为我的童年是和奶奶在孔城的沙塘度过的，那个时候父亲在城市的一家国营车站上班，妈妈在乡村的跃进学校执着教鞭，每每放学还要家访所以没工夫照顾我，被父亲认为能光宗耀祖的哥哥被带到城里念书，于是就剩下我还有姐姐在农村。所以奶奶和我就比较亲近些，以至于从小睡觉都带在身边，每到夏天虫蚊黑压压轰炸的傍晚，奶奶总是给我先洗澡，然后就把我放在竹榻上，接着自己就一边吃饭一边给我赶蚊子。尤其是睡觉时，我常常会从炎热中醒来，小孩子的情绪特烦躁，仿佛满腹的冤屈无处诉说马上要爆发一般，这时便在朦胧中看到奶奶闭着眼睛摇着扇子，因为困倦扇子将停可她却像意识到似的迅速又摇了起来，继续哄我睡觉，奶奶为我扇扇子的场景是童年最深刻的记忆之一。
当兵退伍回来，哪怕上班后的双休日我就象一尾精赤的鱼游向老家的怀抱，继续陪在我的奶奶身边，然后把城里一些津津乐道的新闻给她老人家说。一到夏天，农村的屋里就如同蒸笼，进去便汗流浃背，酷暑难捱，奶奶就把桌子端到屋外一个有风秧子的空场处，然后就象小时侯那样把芭蕉扇拿出来给我扇，在奶奶的意识里，夏天扇扇子已经成为必不可少的生活的一部分。再个她说电风扇的风是火风不凉快。其次她也经常告诉我：孙子，你要知道扇扇子也是一种活动，是在锻炼身体，再说了，电扇吹多了身体可要受影响的。现在回想奶奶那个时候的教诲还真有点朴素的哲理，电扇吹长了还真头昏脑胀，半天回不过劲来。
十几年后的今天，我也作为人父竟然从没有给女儿扇过几次扇子，家里也不再有儿时的那把芭蕉扇，偶尔地拿那种小广告的扇子给女儿扇扇顿觉胳膊已经发酸；记得女儿在襁褓中的时候，父母告诉我不要给小孩子吹电扇，那样容易受寒。于是拿着个纸折扇躺在床上，因为怕打着女儿，只得努力地将胳膊抬得更高些，其实那样累得就更快；换成另一只手，没过多久同样如此。现在想起小时候奶奶在每一个炎热的夏季，在困顿和疲倦得无以支撑之时不知心里有过怎样的想法?那样炎热的天气里，我的身上从来没有出过痱子，奶奶的胳膊怕早已酸痛得麻木了吧！有了这样切身的体验，真想再见到奶奶问她累不累，可是奶奶早已听不见我的说话。
奶奶很多朴素的生活习惯我坚持一如既往，惟独这个扇扇子我在无形中没有继承，不能不说是件遗憾的事情。虽然没做到奶奶那种境界，可是我把在奶奶身边学会的勤劳、俭朴，带到了变幻莫测的城市，活出了农村人的本色，我常常以拥有这些为傲！我觉得这是一种遵从自然、顺应天理的生活观的体现。做着这一切，脑海中便显出奶奶的身影，蓦然升出一种神圣感：我的女儿，二十多年后，能否在她身上找到我的影子呢？
生命在延续，爱在延续，相信很多宝贵的财富便也在这其中延续。感谢我的庙里爹爹再次为我扇起扇子，凉凉的风复活了童年的记忆，亲切而久远。